公主艳煞(152)
姬珧这才抬眼,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先转头对容玥道:“你先下去。”
容玥未做停留,起身便走,与虞弄舟擦肩而过时,姬珧的声音又响起:“过来坐吧,你才受过军杖,不能久站。”
是对虞弄舟说的,他微微一怔,而后直起了身,朝姬珧走了过去。
军杖多打在了腰上,虽然不是短时间就能痊愈的,但坐下却是无碍,只是会很难受,虞弄舟在她对面端坐,将狐裘放到一旁,对面推来一杯热茶。
他抬头看向姬珧,眼里多了几分迟疑之色。
姬珧忽而一笑:“怎么?怕本宫下毒,谋害亲夫?”
虞弄舟垂眸,将茶杯接过,却没有直接喝下,而是出声问道:“你在找母后生前身边服侍的崔嬷嬷?”
姬珧还没回答,他接着解释一句:“方才在屏风之后无意偷听,我只是恰巧听到了。”
姬珧睇了他一眼,道:“是。”
“你找她做什么?”
姬珧皱了皱眉,低头沉默片刻,将左手里的茶杯推到右手边,又从右手边推回来,如此反复,良久后,忽然开口道:“之前有次进宫,魏长骆跟我谈起一些往事,是有关母后的。母后仙逝时我还太小,有些事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听魏长骆说了一番话后,我总觉得母后的死有些蹊跷。可惜自打母后殡天之后,那些照顾过她的人死的死,出宫的出宫,能找到线索的就这一个崔嬷嬷,我想找到她,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虞弄舟眼帘半遮,隐形之下的双眸平静无波,好似一潭死水:“能有什么蹊跷,父皇后宫之中只有母后一人,也没有争宠夺权的事,难道还会有人害母后吗?”
姬珧抬了抬眼,意味深长道:“皇家的事,可说不准。”
她看着对面的人,幽幽眼眸中露出一丝诡色:“听闻母后临死之前,见过奉诚伯一面。”
虞弄舟垂在膝上的手忽然攥紧,太阳穴突突跳了跳。
姬珧好似没发觉他的异样,只是撑着身子站起身,看着前方的青瓷花瓶,沉着脸道:“母后见过奉诚伯张云安,张家满门又是在母后去世之后被父皇下令抄斩,这里面或许有着什么关联。”
她忽然转头,看着虞弄舟:“张家以谋反的罪名论处,张家与豫国公又有姻亲关系,单看现在江则燮的野心,我不相信父皇会污蔑了张家,可我也真的想知道,从来不插手朝政,深居简出的母后临死之前为什么要跟张云安见一面。”
虞弄舟迎上她的眼眸,衣服被他攥出一道道褶皱,就像他现在扭曲的思绪一样。
但他必须维持着面上的泰然,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他道:“魏长骆没有跟你说到别的事吗?”
姬珧摇头,走了回去,重新在他对面坐下:“没有,他只说,要见奉诚伯,是母后自己要求的。”
虞弄舟低头,嘴角慢慢扬起,在看不见的角度,轻微一哂,压在胸腔的恨意将他全身的温暖全都驱逐干净,只剩下冻彻心扉的寒凉。
他握着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姬珧忽然覆上他的手。
“阿舟。”
虞弄舟抬头,对上一双水润含情的眼眸。
“我听到一个故事,有些地方想不通,想说给你听听。”
“你说。”
姬珧便抓着他的手道:“有一个全家死于非命的孤儿,被一黑心夫妇收养,夫妇觊觎城中员外的钱粮,又不想自己动手,便欺骗那孩子,说他父母全家皆是被员外害死,说的多了,耳濡目染,久而久之,孩子也以为是真的。待孩子长大一些,用尽手段进了员外府上,蛰伏多年,终于找到机会手刃仇人,将员外全家全都杀了。”
她说到这便停了,虞弄舟静静听着,见她停了便抬头,倒真跟听故事一样:“然后呢?”
姬珧一笑:“然后,那黑心夫妇告诉孩子,他杀错人了,害死他全家的根本就不是员外,是他们多行不义咎由自取。”
虞弄舟也跟着笑了:“倒是不知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随口说了一句过后,他抬头看过来:“你想问什么呢?”
姬珧看着他,深邃目光直透他内心深处,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紧紧地攫着心脏,一瞬间陷入窒息的困境中。
她问:“你说,那孩子在知道真相之后,是会痛哭流涕懊悔自己错杀好人呢,还是会将欺骗了自己的黑心夫妇踩在脚下,干脆收了员外的万千家财,然后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虞弄舟坐了太久,面色越发苍白,身子已有些撑不住了。
他扶着桌案一角,缓了口气:“懊悔也会有,黑心夫妇也不能留。”
“那员外的家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