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104)
她的确不知道他是谁,但跟自己所想的人总归是没出什么差错,起初她还时常会认错人,但派到望玉台监视她的那些暗卫里,只有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也只有他,在听她说话时,会那么安静,那么认真。
他就是十九,只有他是十九。
姬珧在黑暗无垠的视野中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低沉厚重的嗓音深深烙印在记忆里,她不明所以,但她知道自己再也忘不掉。
她发现他总是像个横冲直撞的莽撞少年郎,在云雾中迷路,在迷途中探寻,隐忍又急躁,姬珧只好耐着性子,一边伸手抚着他脑后的头发,一边在他耳旁低语。
若有似无的笑意抓挠着耳根,他稍一用力,那声轻笑就破碎成低浅的轻吟。
彼此都忘了当下的处境最好。没有皇宫,没有帝位,没有威胁和逼迫,没有囚禁和欺骗,只交融彼此的炙热,让她知道,即便是在阴寒四壁的囚笼里,也依然有人陪着她,那是一场没有终结的救赎,他于她若此,她于他亦然。
狂风消歇,层云浮动,夜色悄然退却,天际泛起鱼肚白。
宣承弈将她抱到床上,伸手为她拨了拨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然后握住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
“公主,”他轻轻唤了一声她,也不知她能不能听到,只是郑重而又认真地看着她,低声道,“我的名字,叫宣承弈。”
姬珧皱着眉,睡得不安稳。
他抚平她眉心褶皱,在她耳边轻语。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你等我。”
他将一个包裹着什么东西的丝绢压在她枕头下面,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最后看了她一眼,起身向外走,脚步不曾停留,他怕自己只要一回头就无法离开了。
望玉台外面有层层把守的侍卫,还有知道他犯下大逆不道之罪而不能让他离开的暗卫。宣承弈知道从这里逃走是九死一生,但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可留在望玉台一定会死。
其实宫外的部署都已经布置完全了,距离救她出来只剩下一步之遥……
可是,可是——
当他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
宣承弈感觉到自己手腕在隐隐作痛,身上的血不停流走,无尽的绝望和恐惧在蔓延,都不及他心头疼痛的万分之一,那种感觉比死难受,他艰难地发出一声呻.吟,耳边的喧嚣声也越来越大。
“你怎么了?”
他感觉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冲破喧闹的人声传入他耳中。宣承弈猛地一抬起头,猩红的双眸中有几分无措,狼狈的神情像一只困兽,却在看到人群中微微弯下腰身,撩起帷帽一角的女人时,忽然化柔了表情。
他挣扎着站起身,将她一把捞入怀中,帷帽掉在地上,姬珧猝不及防撞上他胸膛,刚要说话,忽觉颈窝却落下一层冰凉,那人紧紧收着手臂,还不肯作罢,恨不得将她揉碎,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庆幸将她整个身子包裹住,不论她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她越是挣扎,宣承弈抱得越紧。
旁边已有指指点点的议论声,而他好像完全丧失了理智,神志不清地靠在她肩头,不停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他后面还说了什么,姬珧没听清,只好踮起脚靠近一些,才终于听到后面那句话。
“对不起,”他声音一哽,“我回来晚了……”
第47章 好,实在是太好了!
发狂的烈马疾驰而来, 马蹄砸地的声音由远及近,瞬息间便到近前!姬珧却不见慌乱,侧偏着身子想躲, 刚要握住旁边之人的小臂提醒他闪让, 手却抓了个空。
她仓惶抬头,在视线触及马车帘后伸出一只手的同时——看到宣三郎那个傻子竟然拽着一个茫然无措的陌生人跳到了对面!
肩膀上骤然传来一股拉力, 劲风将帽檐上的轻纱吹下,腾空而起再到安稳着落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反应过来后, 姬珧已经坐在了马车里。
一声清亮的哨音过后, 烈马的步伐趋于稳健, 周遭也没了惊慌失措的呼救声,马儿的狂怒被抚平, 只有车厢还在轻轻摇晃。
姬珧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按住头顶的帷帽,三次交换呼吸, 竟压不住胸口郁结的火气。
这个蠢货……这个蠢货!
这么紧要的关头,竟然将别人当做她!
姬珧一时气结, 被人忽然劫到马车里都没有丝毫慌乱, 她只顾得生气, 路遇危险被别人“抛下”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她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
虽然也是她有意为之。
可, 倒是也不至于这么戏剧性。
马车里还有别人, 从把姬珧带到车厢里之后, 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从头到脚,但他只能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 朦胧的轮廓隐在面纱之下,看不太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