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有反骨+番外(55)
“你记清到底是谁给了你活命的机会,今日是我的女儿要你,她是个叛逆的孩子,若得不到,这王城怕是留不住她,我的江山不能后继无人,她答应做华音的天后,所以我为她妥协。”
煊知道这些话里的深意,天后恩威并施,他诚心叩拜:“感念天恩。”
天后并不想要他的感恩,她更明白她的女儿看重的是什么,因此她需要他肯定的答复:“我只问你一句,你能做到待她以真心吗?”
煊眼睫颤抖,他抬头看过了天后,迎着她半是殷切半是悬心的目光,再度郑重叩首。
“我在不应动心的时候动心,不应动情的时候动情,曾甘愿远走枯叶城,而不愿亵渎半分对少君的情意,若来日我忘记初心,天必降我最重的责罚,使我粉身碎骨永世不安。”
……
三日后,天后宣告国内臣民:早年因权宜之策,令张相亲子煊养于深宫,奚贵主崩逝前,煊冒犯天颜,本将重责流放枯叶,今念其德才双成,配与少君修宁,望之慎言、慎思、慎行,宽佐少君不可懈怠。
朝野的轩然大波,天后淡漠不过问,少君亦置之不理,久之,私议不消,但已无人敢明言论及。
少君修宁年十七_,_大婚。
圣贤殿上,轻姬夜以继日刻苦勤学。
天后渐感精力短促,欲携少君听政,更欲于少君满二十岁时传位,于是晓谕教习师傅,务必尽早令少君熟知王道及国政一干事宜,教习师傅们严谨悉心不敢有误。
但有一日,司雨英报与天后:“圣贤殿师傅们说,课后,少君在殿中哭不能止。”
天后闻言,急叫人提灯赶往圣贤殿,她去时,轻姬还在闷头流泪,师傅们皆慌得手足无措。
轻姬比以前克制多了,以前她哭起来是撒泼大哭,如今只肯坐在那儿闷声地掉眼泪,仅仅能从颤抖的双肩看出她当真是心里难受哭得厉害——天后心中有数,遣师傅们先回家去了,她挨近轻姬跟前坐着,拎过今日的讲学文册来,《君王决断篇》。
天后问道:“这很难吗?”
轻姬擦泪,低头不言。
天后再问:“哪里难?我讲给你听可好?”
“一人或一城,这里面的取舍和《王道篇》不同,可是师傅讲来,这里面有这里面的道理,《王道篇》也有它的道理,我……我怎么分?我根本就学不过来!”
轻姬是实实在在哭花了脸。
天后没急着回答她,而是取了帕子替她擦了脸:“轻姬,那天你是怎么告诉我的?你说,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做到。”
轻姬垂头捏着衣角不吭声。
“做天后,是风光,是一言可抵千军万马,但同时手上掌管的是万万数黎民生计,怎么会容易?如果容易,让给白痴来也能做。”
轻姬已经收住泪了,只是还在吸着鼻子。
“好孩子,心志坚强些。”天后望着自己的女儿,心疼有之,却不能溺纵,她抚摸着轻姬还年轻的脸庞,语重心长地叹道,“轻姬,你的眼泪太多了,我的一生,能回忆起的,只有一次痛哭,你要记得,为王为君者,心肠需要比寻常人冷硬。”
轻姬抬眼望她:“这是书里教的,还是母亲的经验之谈?”
天后含笑:“书里教过,经验上也因心不够硬吃过大亏。”
荣菲进来通传说,煊主在殿外等少君。
天后和轻姬一同出去。
夜色已幽幽,天后见煊提着灯等在阶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煊敬诺:“回天后,久不见少君,天色暗,我怕少君行路孤独,故此前来。”
天后点点头,朝轻姬递个眼色:“去吧。”
轻姬辞过,下阶,随煊回花荫殿去。
走在路上,煊体察入微,问道:“轻姬,你今日似乎郁郁寡欢,有何烦心事吗?”
轻姬没什么可瞒他的,一脚踢开挡路的小石子,她闷闷地应道:“哦,书里教大道理,我学得头疼,母亲方才已经开解我了。”
“有何处困惑?”
“也没什么困惑,我只是想保护你,书里教我保护天下人,这担子好重,没挑就已经觉得累极了。”她回头问他,“你说,将来我真的能当好一国之君吗?”
煊停了下来,他年少时候做少君,也曾有过这样的困惑,为什么要做一位好的君王。
“轻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城楼的房顶上,危似百尺高。
像这种滑一跤就可能往下摔成饼的地方,轻姬不是很怕,她身手矫健,踩空的总不能是她,她倒是十分担心煊,煊却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在屋脊上行走如履平地。
轻姬看他坐下了,她抬首看看,狐疑说道:“你坐这里做什么?看星星月亮吗?今晚满天是云,什么也看不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