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公主殿下(91)
“不行。”
温庭之拉住她,解释道,“方才来要我性命的人不少,所幸暗处有侍卫随行。这会儿不敢进来,是怕我有更多的人埋伏在这里,我若走出林子,他们便会重新杀回来。”
秦书揪心地看着他的伤,蹙眉微凝,“为什么会有人要杀你。”
他笑了笑,分明虚弱成这样,竟还能淡淡漾出好看的笑意,“殿下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秦书恍惚了一会儿,明白过来。
他是御史大人,监察百官,有清君侧的权利。
想要他性命的人,只怕不比裴郁卿少。
“那......现在怎么办,你不能出这林子,要如何回城?”秦书拿着手巾去浸了水,回来替他擦干净手上渐干的血迹。
“我的人应当已经回城,等他们来了才算没有危险。”温庭之顿了顿,缓声问,“殿下怎会在此?”
秦书将玉坠子还给他道,“我是因为在林子外头捡到了这个。”
温庭之看向她,“殿下出城,是来寻我?”
她点头。
“可是有何要事?”
特地追出城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秦书想了想,复摇头道,“也没什么,此事以后再议。”
他暂时没办法离开,秦书干脆令小车夫回去给裴郁卿通风报信。
温庭之轻轻喟叹,觉得她贸然进林子委实不妥。想让她先回去,但她又做不到弃他不顾。
夕阳已落,趁着天色未暗,秦书想替他处理干净伤口。
温庭之犹豫着将上衣褪至一半,一些欲言又止在面对她纯粹的担忧里消散。他这会儿若说什么男女大防的话,确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温庭之右侧胸口一道长痕,血淋淋地刺目。
秦书仔细着不碰到他伤口,将周围清理干净,免得感染。
他肌肤白净,显得血色更冶。
尽管动作很轻,秦书抬眸还是见到他额上薄汗。她拿手巾替他拭去,微微凝重认真地看着他道,“温大人,无论何时,务必周全,保护好自己。”
“好。”
他认真答应,没有半分随意。
秦书见他脸色不算太差,有些放下心来,重新替他穿好了衣裳。
纵然是处理伤口,面对温庭之,秦书总还是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一丝自责的轻薄之意。
夜幕降临之后,最终也没敢轻易生柴火,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夜仍旧凉如水,温庭之身上还有伤,不那么御寒。
秦书尽量靠他近一些,替他挡些风。
“庭之,你冷不冷?”
他靠在树上,一只腿曲着,手腕搭在膝盖上。温庭之一边握了握她的手感受她的温度,回道,“不冷。”
她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是笑道,“我也不冷。”
“殿下,我有话想问你。”
他目光温沉地看过来,秦书回望他眼底,以示静听。
“殿下婚前对我说,人之一生本是自己的,或当随心。是意指朝政,还是七情六欲?”
她是为了潜移默化地令他动摇忠君之心,还是在告诉他要为己所欲,温庭之想过许久。
他忽然提起这个,秦书认真想了想道,“兼而有之。”
她替他拢了拢衣襟,嗓音轻缓地对他说, “庭之,为臣自当忠君,温氏世族都是贤良之士,你的风骨无可比拟。纵然你知道太子殿下若为君主失其仁心,但你会去想要改变他,尽自己所能辅佐谏言。这并非愚忠,而是最高的臣子忠诚。易主君僭位,你不是做不到,而是你不会去做的事情。这是你和上卿大人最大的区别。”
“温大人是世间可遇不可求,裴大人同样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想要你,可又不能以权谋手腕框架你。”
她字句仿若潺潺流水淌入心脉,那般清明透澈。
温庭之眸底是湖光山色于人间落入的潋滟,在他的目光下,便是自泥潭沼泽深处爬上来尝遍百苦,亦能化之阴霾,得以窥见拂光。
令冰冷心口悄然无声地包裹柔软。
秦书喜欢看他的眼睛,在他眼里似乎只能看到万物之美。
他整个人好像连发尾和眼睫都是温柔的。
“除此之外,我更希望你好。”
秦书不自觉牵着他衣袖一角摩挲轻捏,“庭之,我想你好,是想要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是你的那种好。”
“我知道你很累,在温氏显赫门楣下生长,言行皆不能随心所欲,行差踏错即是殃及门第,怎么能不累?便是七情六欲,也都不是你自己的。”
她低头扯着他的袖子,语气很轻,却是恳切实意捧出来的真心,“温庭之,我希望你开心,希望你一切都好。”
他的确是连七情六欲都忘记该是如何的了。
温庭之好像生来就该是大家所熟知的这样,温润如玉,无双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