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公主殿下(39)
是日初月升,青山河海的真心。
可是她避开了。
她一直在逃避这样可以顺其自然的、不一样的感情。
他和她说那样的话她轻描淡写地接过,他赌气她也不管。
裴大人怎么想心里也不舒坦。
他把折子往桌上一扔,直勾勾看向秦书。
“殿下。”
秦书抬头,疑惑不解地回望。
裴郁卿暗在烛光余影下的眸子认真地看过来,秦书下意识竟有些想别开目光。
“微臣今天同殿下说的话,是真心的。”
他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秦书怔愣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想起那句话,又不免触动。
秦书左手没意识地折了折书的页脚,沉着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
裴郁卿起身,径直朝她走过来。
若非她坐在这里,真想转身就逃。
她一时倒是忘了,眼前这个裴大人正是肆意的年纪,什么也不藏。不像上辈子那老东西,什么都克制隐忍。
他思虑考量,绝不会坦荡不顾。
秦书眼看着他走过来,俯身,两只手搭在圈椅两侧,将她困住。
他身形高大,挡下影子全然将她罩住了。很安稳,也让人有着难逃掌控之感。
裴郁卿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嗓音醇醇缓缓,能流进心底,将人醉个彻底。
“殿下惯会骗人,惯会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什么,既然你知道我对你所言真心,那你呢。”
他咄咄逼人,字字句句地压迫。
她上辈子和裴郁卿就是一辈子都在避重就轻,顾左言他,何曾这般直白地对峙。
她不止一次想过这样和他直言,可一次次克制,一次次压下这念想,到最后,早成了破碎梦魇。
秦书不敢看他的眼睛,更说不出什么。
她头脑乱糟糟的,心也乱糟糟的。只能垂目折腾手上的书,那一页都快给她给折破了。
原是纸老虎,一唬就成小怂蛋了。
裴郁卿见她不说话,低眉抬起她的下巴,眸底漆浓邃暗,直直看进她眼底,“殿下,你对微臣......可有一鳞半爪的真心?”
第19章 片刻凋零 (二) 裴大人,你怎么变成……
死生契阔的真心,是那一生秦书锦瑟年华,想要倾付裴郁卿的东西。
可是他没要。
如今像是反了过来,他托付真心,想要交予取换她的。她自认熟悉年少裴郎,可现在她是越发地看不懂他了。
他步步设计,尚公主,扳太子,振朝纲。他半生的计算里,从来没有对纳兰令珩的‘情‘字。
裴上卿对天下有情,对陛下有义,对信亲王有忠,对叶家小姐有护。
唯独没有对她的。
她半生情深付流水,哪里还有什么真心能再给他。
秦书最终也没能诉何衷情,就像裴郁卿说的,她惯会骗人,惯会避重就轻。
被他如此迫胁,最后也只是说了句:本宫的真心同裴大人无二。
然后东拉西扯地就寝,用睡觉逃避一切。
裴郁卿虽失意,但没有再追及不放。
来日方长,夫妻朝暮,她还能逃一辈子不成。
两日后,令珩公主及驸马启程,前往起云台。
起云台在京城开外百里。
群山环抱之壑,一处偌大奢简的魏巍宫殿。
从山脚便能遥望而上千百汉白步阶,山顶残阳隐没暮光之处,便是起云台。
秦书到现在还记得,四年大拜时,东方初阳第一缕金光薄发而出,海晏河清之乐在山谷幽长回荡,似自太古沉沉传颂,百官随天子三步而拜,是好一场伟然壮观。
裴郁卿和秦书的马车之后,仅一支骑兵队伍,十二人。
外加一名率兵之将,在队伍前,持圣族王杖驭马踏路。
马车里,裴郁卿和秦书各自拿着一本书翻看。秦书凝神看书时喜欢一边吃着什么,大多是可以吃很久,磨牙消耗的零嘴。
“殿下。”
裴郁卿忽然叫了她一声,秦书淡淡应了,视线未移开。
“几回花下坐吹箫......下一句是什么?”
秦书翻了一页手上的书,随口回他,“银汉红墙入望遥。” ①
“不对。”
裴郁卿嗓音温醇道,“是‘银汉卿卿入望遥’。”
她一边看书一边听他说话,得分神反应一会儿。秦书停了停,才终于抬头看向他,认真皱眉,“是‘红墙’才对。”
她记得清楚着。
“是‘卿卿’。”
裴郁卿眼尾似含笑,也认真回驳她。
“分明是......”秦书话到一半,对上他如诗般绮怀的深眸,才蓦然品察。
他分明是在借诗和她勾勾搭搭。
银汉红墙入望遥,是伊人红墙近在咫尺却如银河迢迢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