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公主殿下(26)
人命在裴郁卿眼里从不是草芥,在他追随的,和追随他的所有人眼里亦然。这也是太子最大的优胜之处,他有些绝对的狠绝。
这种狠绝和裴郁卿是全然不同,也两不相容的。
“兄长,殿下,给你们添麻烦了。”
叶檀微微施礼,她眼睛有些红。秋纹伤成这样,若换作当初,她哪里会这么冷静。
她原本只是一个悲喜随性,烂漫无虑的叶府千金。不必承担什么,不必嫁入皇族。
裴郁卿微失神间,看向身侧的秦书,她这会儿正低着头仔细观察着纳兰楮送的玉笛。
他的公主殿下,何尝不是如此?
连被人施礼都会脸红逃跑。
“胡乱自责什么,与你无关。今夜即便没有这件事,太子也不会安分。”
裴郁卿说完,傅望舟有些肃然地问,“裴大人,陈启的命当真要保?”
这也是秦书想问的。
她看向裴郁卿,见他眉宇有些冷意,淡然道,“陈启活着,是生是死,由太子决定。该如何生如何死,那就得由陈大人决定了。”
*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秦书回到房里便无力地躺到了床上。
太累了。
和太子东拉西扯累,成亲累。
活着就很累,但也因此才知道自己在热烈地活着。
裴郁卿坐到她边上,侧身看着她,“是不是很累?”
秦书此刻说话都觉得费力气,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随后挣扎着爬起来。裴郁卿扶了她一把,她坐起来以后,忽然正经认真地望着他。
裴郁卿和她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怎么?”
秦书微微启唇,但什么也没说。
欲言又止了好几回,她到底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目光映晚星,她一寸寸望着他,终于开口道,“裴大人......”
“嗯。”
“你我如今,可算得是彼此不讳,相互信任的关系?”
秦书的婚服裙摆在他手边,裴郁卿低头轻牵着她的衣裙袖角,有些心猿意马,“自是算得。”
“那裴大人,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裴郁卿闻言抬眸,对上她认真询问的明清眼底,目色几转,噙着笑开口道,“没有。”
没有。
秦书似笑非笑地低头抚了抚黛眉。
也是,他上辈子瞒了她二十年,都没开口告诉她,这会儿又哪里会说。
不过......
她如今还真得好好查一查,与她有婚约的小公子,到底是谁。
裴郁卿深目凝望,指尖轻轻捏着她的裙角。
方才新婚,如此夜色,总不能和她说婚书其实是别人的......
待以后,他再解释。
眼前卿卿,低目抚眉,唇含笑漪,芙蓉妆,桃脂晕。
是......云想衣裳花想容......
是......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裴大人望着殿下,思思情情。平日里菩提无树,明镜非台的凉薄之心,此刻尽是缠着些绮丽婉诗。
秦书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视线漾漾,在想那婚书。
「今夕何夕,邂逅子兮。吾卿娇娇,未及画眉。此间辰星千移百转,待其华桃夭灼灼,玉帛戋戋,迎粲而归庭。此情不移,不问别离。」
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去。
秦书淡愁不展。
上辈子以为这是裴郁卿写的,不知道有多喜欢......
十七年前,秦关秦大人同至友相约,若夫人所生公子,便教他与那时好友已五岁的小儿郎结义为兄。若所生千金,便结良缘之好。
小千金四岁时,和小公子初次见面。
小公子见着了出生四年的未来小娘子,写下了这纸婚书。
对于九岁便能属文的小儿郎来说,写一纸婚书根本算不得什么。
很不幸,秦书就是那个千金。
更不幸的是,这婚书是裴上卿送来的。
父亲得知裴上卿便是已故好友当年的养子,亦是诧异不小。
尤为令人头疼的是,这一回秦书知道这婚书并非是裴郁卿的。
她这是栽在他手里了不成。
不行......此生一切皆有定数,她手握命理,绝不重蹈覆辙。
她要长命百岁,裴郁卿要安稳周全。
然后待令太子撤位,她便同裴郁卿和离。
后半生天宽地阔,他二人换一种活法。
皆大欢喜。
秦书如今沉暮梦回,还是常能见到,那晚冬雪彻夜。
上辈子和裴郁卿夫妻十几载,她才得知那老混蛋连这婚书都是骗她的。从夜宴初遇,再到以婚书求娶,算计的恰到好处,一步步皆是他设计好的。
她初遇便芳心暗许,后来‘阴差阳错‘地知道他们早早便有婚约,知道他就是那有过人之才的小公子,以为他们是命中注定,彻底被他勾的失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