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参见公主殿下(100)
“殿下......”
“裴郎,你是我的情劫,我认了。今生我们各自放过,好不好。”
秦书起身看着他的眼睛,眸底微泛潮意。
裴郁卿眼尾染了薄红,哑声决绝,“不好。”
他想抱她的,可终究是连她衣角也不舍碰。
“阿珩,你再回头看我一次。”他半生的克制隐忍,溃败时天地倾覆。
“你怎知你何尝不是我的情劫......”他眸底是浓重风月,顷刻沉沦,裴郁卿抬手轻抚她眉眼, “你也是我的情劫,殿下。”
“在我手下落入步步算计的无辜之人不在少数,该利用的,我毫不手软。可你......让我怎么办。”他指腹停在她眼角,触及湿润热意,“殿下,微臣的真心掺杂着太多不纯粹的东西,我没办法干干净净地捧给你。”
秦书偏头躲开他的手,裴郁卿回袖,望着她凝目敛眉,“但如今可以......”
他默然片刻后看着桌上那纸婚书道,“与殿下有婚约之人,是陆钦臣。”
秦书微微怔然,纵然和自己猜的是意料之中,听到他亲口说不免还是有些意外。
裴郁卿收过石桌上的信,靠近她一步,“微臣会安排陆大人同殿下见面,将所有事情一一坦白。除此之外,所有的事情臣都可以解释。微臣对殿下的情,亦可以字句容析。”
秦书侧身躲开,离他远些。
裴郁卿说的话都在她心里,她可以记着,记一辈子。但他们之间的情,许早已随着冬雪一同埋葬,再无春日。
*
陆大人如今是巡按御史,由一个地方钦臣直升京官,委实令人艳羡也震诧。
秦书第一眼见到陆长风的感觉,好比春风秋叶,很干净。
眉眼是比叶华年锋芒的少年气要收敛一些的清爽,好似看到他便能闻到春风里的淡花香。
他几步开外便抬袖过来,及至跟前行礼,姿态揽风。
“参见殿下。”
“起身。”
庭院有槐,淡淡白地偶尔飘落。
秦书看着眼前这个跟他有一纸婚约的郎君,颇觉微妙。
不过是一张纸,就将两个人的命运相互绑着,这感觉说不上来的稀奇。
“陆大人,久仰。”
陆长风笑了笑,“臣与殿下的缘分,不深不浅。”
秦书瞧他举止言行,和他的名字倒是相符。
她也不拐弯抹角,扬眉道,“险成夫妻的缘分,自是浅不了。”
“微臣位卑,不敢攀殿下。”
秦书不在意地笑道,“何来位卑,只是本宫记得陆氏,往前几朝也是京城盛门。”
自长宁年间,便有陆氏,世代门楣显赫。
“是,陆氏一门往前曾败落曾光辉,改朝换代,终不得长久矣。”陆长风云淡风轻地一言而过,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臣唯能尽力而为,在陆氏一族册谱添上干净的两笔便好。”
“陆大人心境通灵,不愧是三岁识千字九岁能属文的小公子。”
秦书提到这个,陆长风谦逊地抬袖失笑, “殿下莫要取笑臣了。”
他说着朝她行了个正礼,抬头认真道,“以婚书牵累殿下之事,长风愧对。”
秦书扶了扶他施礼的手,“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毕竟身不由己四字,都难逃幸免。”
阴差阳错,命理相改。
其中不乏感慨万千。
倘若一切循了另一条命途,那么或许陆大人最终会携婚书至京城尚公主。叶裴两氏相安无事,裴郁卿则或许亦会遵从父辈婚约,与叶家千金成婚,了无遗憾,顺遂长宁。
秦书微失神间,陆长风俯身又朝她揖了一礼。
随后他自袖中递交一纸婚书,道,“微臣将此婚书归还殿下,便算是有始有终了。”
秦书恍神,看着他递过来的婚书,“这是你写的?”
他点头浅笑,说起来也有趣,“当年岁幼,什么也不懂。稀里糊涂结了誓,这婚书也就一直在微臣这里好生保管着。”
几岁的娃娃对着更小的娃娃写婚书,便是小神童也懂不得这些不是?
秦书展开看,方才发现陆长风亲笔的婚书,是一首诗词。他看的书多,会一首结连美词也不足为奇。
那她手上那纸婚书......
秦书脑袋乱糟糟的,想不清楚什么。
只从陆长风这里,弄清楚了当年梅、裴、陆三氏之间的关系,那是一些连秦大人也不清楚的往事。
裴郁卿的字和陆长风的字,都是由梅伯伯亲取。当年陆氏一门忠良遭灭门横祸,梅大人便辞了官,再也未居庙堂,未理朝政。
他将陆氏后人抚养成人,未改他的姓。
后裴、叶两世族先后遭劫,奸佞当朝,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夜路也总得有人去走。
谁也未料天生上卿,一步步走来,该杀该报,皆桩桩件件地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