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回首皆是你(226)
眼下,又是一个不眠夜,营帐外是轮值卫兵交班时刻,傅喆端着安神汤从进来营帐到现在已经过去半柱香有余,顾延还未曾从沙盘上挪开过眼看她,手中的汤早也从温热变成冰凉。
顾延一直专注的盯着沙盘,好像那儿有他御敌的千方百计, 手上功夫没停下过,傅喆也不忍心出声打搅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喆已经困得靠在一旁的小木凳上睡着了, 身边还放着顾延还未曾喝过一口的安神汤。
四更天刚报过,顾延不住的按压太阳穴,确实是劳累非常,这才起身想要唤人打盆水洗洗脸,一转身,就看见傅喆在矮凳上睡得呼呼直响,头都耷拉到一边,看起来也是疲劳得很。
顾延轻蹙眉头,喆儿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都不唤本王一声?
顾延走近傅喆,才留意到她身旁还放着一盅汤药,估计又是那些安神补脑,自己回来的这些时日,傅喆也是跟着受累。
顾延弯下身,一把打横抱起傅喆才惊觉,此货是愈发瘦削,抱在手中也感觉没多少分量。
傅喆依旧睡得很沉,也许很久都没安生睡过觉,顾延就这样抱着傅喆一同在茶茶床上合衣而眠,当自己不可抗力阖上双眸时,顾延还在想着要发几道密令给阗晟援军……
时间一晃而过,那厢牧屿骑兵已经如期到达雁鸣山一带,而阗晟军五万弓弩精锐早就从两日前埋伏在雁鸣山峡中“等候尊驾”,伺机而动。
阗晟此次带领弓弩兵的将领是傅喆,牧屿骑兵未进入河道前,已经前后派了三次斥候来探风,确保能安全顺利通过时,牧屿骑兵才敢陆续踏上雁鸣河道。
牧屿斥候能确保的仅仅是地平面上肉眼可见的“安全”,傅喆他们那是埋伏在峡谷山腰及山峰处,居高临下的视觉中,牧屿骑兵就像一个个黄褐色爬虫似的密密麻麻。
随着踏上雁鸣河道的牧屿骑兵越来越多,傅喆也愈发的紧张,此战意义非同小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傅喆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河道情况,当时机一到,就是这个关节口!傅喆一声令下,阗晟军手中那面发动射击的黄色信号旗,同时间在山峡中大肆挥动时,就像从地狱而来的招魂使者。
雷霆万钧的箭雨带着风驰电掣的气势朝着牧屿骑兵铺头盖脸而来……
雁鸣河道上游处还蛰伏了十万阗晟军,等着那些从河道逃出来的“漏网之鱼”,顾延为防止时定舟故技重施,将大后方的阗晟援军全部调集起来,断了牧屿骑兵的后路,定要将他们截杀在雁鸣山!
原来那进入雁鸣河道的二十万骑兵只是作为“诱敌”的先锋,时定舟的确如顾延所料,他推算到了阗晟的计谋,所以才用二十万骑兵与阗晟打埋伏的精锐来个正面交锋。
然后待双方厮杀得激烈之时,再增派一支二十万骑兵直接荡平雁鸣山,如此一来,既能凭此计再歼阗晟精锐,但这一次,时定舟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因为他的对手是顾延,可谓棋差一着。
顾延连发数道密令调动阗晟援军是避过众人耳目,以防出现错漏。
在牧屿军增派的二十万骑兵前脚刚到雁鸣山战场,阗晟援军后脚即至,不偏不倚。
瞥见牧屿军旗的那一刻,阗晟援军那六十八岁老将赵山亮出寒剑,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带领援军同仇敌忾戮力同心地高呼:“七尺男儿何所顾!银枪策马战鞑虏!人生当死又何妨……守家卫国好儿郎!弟兄们,为阗晟——死战雁鸣山!!!”
震荡山河的铁蹄声如滚滚洪水,两军人马当场就在雁鸣山展开一场激烈的厮杀对战,浓烈的家国情仇如岩浆喷发,阗晟援军从北境回援在途中遇上的各样煎熬波折,瞬间化成了对牧屿军浓烈的战斗意志。
为国战死,是军人至高无上的荣耀,即使落下黄泉,也是烙在身上熠熠而辉的阗晟军魂。
牧屿前后四十万骑兵一同被阗晟军包抄在雁鸣山。
雁鸣山一役历经三天三夜,以四十万牧屿骑兵全军覆灭为终结,此场战事之惨烈,让参与过的阗晟战士们终生难忘,那数也数不清刀光剑影,那地动山摇的厮杀声,那血流成河的冰面,只待春来,雁鸣河冰一化,这些犹如炼狱一般的景致,都会随着尸骨沉于河底……
漫山遍野的血海尸山,全是阵亡的将士,有牧屿军,有阗晟军,家国情仇被血红浸染,浓重的血腥气任山峡烈风如何吹都吹不散。
战后,傅喆手执朗月剑站在谷峰俯瞰这一切,她眼神空洞,瞳仁骤然缩成一个黑点,披头散发,战袍盔甲残损,脸上血迹斑驳,身上也是被染得寸红寸黑,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他人的血,手跟脚都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