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钟,琥珀浓(255)
“可能要初三。你有回么?”
“有,我明天就回,应该会呆个三四天,到时候再出来一起玩呗……有空吧?”
他是打算单独约她,云知只当是又一次群约,“应该吧。”
“那到时候联系。”
宁少恨不得这条路再长一些,奈何宁公馆近在眼前。门房一开,一行人踏上鹅卵石铺就的坡道,沿路栽种着的书目挂着琳琅满目的花灯。
幼歆:“宁适哥哥,你家这哪是过年?简直是办灯会。”
宁公馆确实是财大气粗。
法兰西风格的欧式花园,花木栽植一看就是别具匠心。穿过花圃,水坛边摆着各“色”不同包装的焰火盒、冲天炮,几个年轻人兴兴头头的围上去,云知见到那些下意识顿足。
□□捻子一着,男生们立马小跑着让女孩子退后,几个炮眼子喷出火球,像一颗颗子弹冲上天,瞬间将黑洞洞的夜空染成火树银花。
“哇!”幼歆指着那一簇簇“天女散花”,“上次市“政府”在钟楼放的烟花都没这么漂亮!”
周疏林祁安他们亦是啧啧称奇。
云知却不知为什么,看着火星子金光四溅,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
宁适瞧见了,问她:“怎么了?”
她佯作被风吹着了,“没什么,有点冷。”
宁适本想唤佣人去拿条毯子,想了下,自己奔向楼内,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崭新的羊绒围巾,再一路跑回院子,前后不到五分钟,却不见了云知人影。
云知迈出宁公馆门槛,喉头一阵发紧,根本无暇去看不断变换的焰火。
当爆筒流蹿上天时,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的回想着祖父自焚而亡的那一幕……甚至林赋约夫“妇”葬身火海的画面也同时浮现,简直像是将一颗心给扔进了油锅,浑身上下都烫得慌。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在后方彻响,云知紧捂住耳朵,出了公馆好一段距离,才稍稍缓过劲来。
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风一吹,激得人一阵寒战。
以前也未见怕火,偏偏今夜看着那些火星子就犯怵。
此时家家户户都在燃爆竹,她不想这么早回林公馆。
近来和鸣都会频频出岔子,似乎有人为了在上海滩抢占地盘针对七爷,加上在天津的事,祝枝兰为避嫌,便就没法子来找姐姐过年。
长夜漫漫,一时间居然无处可去。
云知不自禁走到那栋荒芜的小洋楼前。
脑海里莫名想起沈一拂说过的话:十点二十分钟。未必每一天都可以,但只要可以,我会想办法,让你接到我的电话。
虽说后来他嘱咐过自己尽量别再去洋楼,按理说是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但今天的是大年三十……万一他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她抬表去看时间,八点一刻,还有两个小时。
她不再踟蹰,先回林公馆将昨天买的红纸捎上,趁着街道无人,从洋楼后门内溜进去。当然没开灯,她驾轻就熟的从玄关下拿出手电筒,拉上窗帘,将抽屉里的三根崭新的蜡烛翻出来,固定在茶几上,擦火柴盒的时候心里仍有些犯怵,点着后挪远一点,客厅瞬间有了光源。
继而又去书房里找了“毛”笔和墨水下来,等待的时间,她给自己寻了个任务——写一幅春贴给他。
只是写什么没想好。
于是撸起袖子先写了诸如“欢度佳节”“喜迎新春”的横批,又觉似与此情此景不符,重新裁了一张,落笔曰:四季长安。
手一顿,是觉得挺好,可一时不知上下联该怎么写。
那种“福旺财旺吉星到”自己都写的滑稽,她自娱自乐忙乎了一会儿,感觉到口渴,打着手电筒去厨房烧开水。
只是推开厨房的门,看到橱柜摆设维持在他离开时那日。
油盐酱醋整齐的摆在灶台边,蓝“色”的围裙挂在水池边,米缸上放着一罐新买的羊“奶”粉,还没来得及拆,是给“芙芙”“心心”“憨憨”的,只是不知那三小只现在给谁养着,三个月不见,应该变化很大了吧。
云知倚在门边,恍惚间看到了三个月前围着围裙在这里忙活的沈校长,会在每个补课的夜晚给她炖一盅木瓜雪蛤。
水烧开了,她给自己泡了杯羊“奶”,拿筷子蘸了几滴蜂蜜轻轻搅合,耳边好似都能传来他的“睡前记得牛“奶”加蜂蜜”的低声嘱咐。
云知端着本该是给猫咪的口粮,回到茶几前,抿了两口放下,重新提笔,一笔一划写道:佳期五拂迎晓日,鹊桥彩云一如昔。
写完等干后,拎了把凳子到门边贴上,贴完后,兀自站着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墨宝。
想着……要是他见了,定要说她又写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