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晚膳，有佟佳习梨最喜欢的鱼肉。

胤禛夹了一块鱼到佟佳习梨的碗里头。可是…佟佳习梨却纹丝不动，似乎没看见似的。

“今晚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今日入宫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胤禛道：“你看，你最喜欢吃的鱼。”

“啊。”佟佳习梨回过神来，看着碗里的鱼，放入嘴中，说道：“嗯…弘颢一直都还是很喜欢吃有鱼肉的肉糜粥的。”

…

牛头不对马嘴，果然是心不在焉的啊。

胤禛无奈，又问了一次道：“我是说，你这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今日进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可是…

小顺子明明是跟着佟佳习梨进宫的，也没说佟佳习梨那边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啊。

“不是不是。”佟佳习梨忙摇摇头，说道：“就是今日在皇额娘那儿看了一出戏。一直想着里头的戏文呢，所以走神了。”

“什么戏？”胤禛问道：“看你皱着眉头，怕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戏文吧？”

佟佳习梨点点头，没想到自己神色间小小的变化，都一直被胤禛给看在了眼里。果然…胤禛还是一如既往地观察细致啊。

“看了《醉杨妃》呢，所以…”佟佳习梨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说来，杨贵妃也真是可怜。”

从前，被人说成是亡国祸水。即使是被评为四大美人之首又怎么样？哪一个，真的得了好名声？

就连王昭君，怕是在出塞之前，待在深宫当中也是极为孤寂的吧？

“杨贵妃确实是可怜。”胤禛点点头，说道：“所以，这就是你一晚上心不在焉的原因吗？”

佟佳习梨却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杨贵妃当初，不过是唐明皇的儿媳妇。可一朝被自己的公公看重，硬生生地就离开了自己原来的丈夫。

偏偏他那丈夫也是个不中用的。自己的王妃被抢了，都不敢吭声，默默无闻地就继续接受了自己老爹赐予自己的另一个王妃。

从寿王妃到女尼太真到杨贵妃。几经波折，她确实和唐明皇在一起了。虽然，佟佳习梨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爱情，可是至少，唐明皇并不是一心一意爱杨贵妃的。

世人皆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样的诗句。

可是并不知道，这一切对于唐明皇来说，只是一句话的工夫。对于送荔枝的人来说，只是把送给梅妃的梅花，变成了送给杨贵妃的荔枝罢了。

至于后来的贵妃醉酒暂且不提。光是后来马嵬坡六军不发的时候，唐明皇选择刺死杨贵妃兄妹然后独自逃跑，就看得出来一切了。

而当安史之乱结束以后，七月七日长生殿就算是唐明皇再怀念杨贵妃又如何？当初他们一起嘲笑牛郎织女一年只能见一次，现在他们却是阴阳相隔了。

帝王之爱，不过如此。

佟佳习梨将心中的想法说完以后，便道：“我就是觉得，他太薄情了。说到底，他最爱的人，不过是他自己罢了。”

胤禛听完佟佳习梨的一席话以后，就陷入了沉默。

他自小熟读史书，自然也知道唐明皇和杨贵妃。可是他从来关心的，都无非是唐明皇一生的政治举措罢了。别的…即使是知道，也未曾细想过。

今日难得听佟佳习梨说了这般多，一下也多了几分思量。

“其实，他也是做了大多数皇帝该做的事情而已。历史上如幽王于褒姒之爱，纣王于妲己之爱，吴王于西施之爱，终究是少之又少。”

“身为帝王，大多数其实都没有太多的个人感情。”

即使是有，也会放在家国天下，亦或是他自己的后面。

康熙爷，同样也是如此。即使是再喜欢德妃，可德妃的出身到底摆在那里。外头的那些世家权臣全都盯着呢，他也不可能如何。

所以。在康熙一朝，从赫舍里皇后到钮祜禄皇后到佟佳皇后，其实都是无可挑剔的“合适”的皇后人选。

“所以啊，我也是感叹一下罢了。”佟佳习梨叹了一口气，说道：“她的一生，有着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了。”

没有选择，必须按部就班走下去的人生，才是最可怕的吧？

胤禛见佟佳习梨这么惆怅，就将他的手拉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说道：“你这个傻子。不过是戏文罢了，都能让你这么伤感。”

佟佳习梨白了胤禛一眼，说道：“不许说我是傻子。不过…杨贵妃人生太多无奈，我却不能如此。”

她的路，她一定是要自己走下去的。

“是是是。”胤禛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鱼肉，说道：“你如果再不吃鱼，可都要被我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