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怀了前世叛将的崽(180)
听闻世叔二字,李元悯心下愈是生暖,温柔的眉眼间更是如春雨润过一般,有着不可直视的明艳。
贺云默默移开了目光,喝了一口茶,半晌才道:“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李元悯微微一哂:“挺好的,到底比京中自由些。”
看着李元悯那样舒展的姿态,贺云逸突然知晓了缘何他跟方才看见的样子不一样,眼前的广安王,在这宫中,终究与当年那个无法自保的十三岁孩子无异,当下心中重重一痛,再也忍不住,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当年……你为何费尽心力去岭南?”
脱口之际,贺云逸便生了悔意,他想,他何必问这个问题,又何必假惺惺问这个已知答案的问题!
李元悯一愣,以为他终是要揭起这层伤疤来了,他咽了咽口水,“我这般一直在这宫中,终究……终究不是个办法。”
他见贺云逸面色阴晴不定,有些不安地放下了杯盏:“知鹤,当年之事,全是我辜负了你,你心间有怨怼,是应当的,我……我……”
他喉间泛起了一阵难言的苦意。
若是过了八年,贺云逸再看不明白,那他也算是白活了!
他如今深受司马皇后重用,久浸宫闱,哪里不晓得他如今的处境,眼前这个皇子,虽顶着一个藩王的名头,然而在这皇城中分量又能有几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逃避自己去细想,然却是在今日,他彻底明白了,他当年失去的,究竟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心间翻涌着剧烈的波涛,可终究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摇了摇头,珍重地将那块玉从袖中摸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
李元悯见了,面上的不安渐渐去了,唇角慢慢扬起,昳丽的脸竟是比外头角墙上伸进来的二月春花还要鲜妍。
***
自打贺云逸出现后,倪英明显感受到了她的殿下哥哥的转变来。
他每日入宫虽还是那副毫无人气的样子,但她看出来,他心中是有希冀的,尤其是那个姓贺的男人来邀约吃茶的时候,她明显可以感受到殿下哥哥的轻松恣意,他像是一株萎蔫了多时的幽兰,突然间滋生了新芽起来,渐渐挺拔。
这让她有些隐隐的不安。
情绪不稳的自然还有一位。
鄞州大营,黑汁浸透夜色。
猊烈面色阴沉,教眼前的暗探不由得背上生了一层冷汗。
猊烈利目微微眯起,冷声:“那男人是谁?”
暗探道:“是宫中太医院的院判,深受司马皇后所重。”
猊烈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角放了下来,这让他看上去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然而只有颊边耸动的牙根才能窥得出他内心剧烈的动荡。
暗探自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抱拳跪在地上。
烛光摇曳着,偶有荜拨之声。
好半晌了,猊烈才睁开了眼睛,平静道:“你下去吧。”
暗探浑身一松,瞬息的功夫,悄无声息隐去了。
猊烈盯着眼前的灯烛半晌,复又将眼睛闭上了。
不多时,外头侍卫来报,曹纲求见。
维帐一掀,脚步略为仓促的曹纲进来了。
他面上带着某种兴奋的光芒,难以抑制一般匆匆上前:“大人,边境传来消息,瓦剌国主也先于五日后抵京!”
猊烈眼睛猛然一睁,而后慢慢浮起一丝冷笑,终于是到了这一天了。
上一世,瓦剌国主也先以朝拜的名义入京师,然而不到三日,也先不知何故暴毙于宫中,消息传去瓦剌,举国哀恸,民怨震天,后瓦剌大将良哈多借此起兵,连同鞑靼百万大军,挥师南下,来势汹汹,两个月之内便连破凉州、陕北、宁三地,一直打到了峴门关,离京城仅剩不过一个鄞州,京畿危在旦夕。
北安朝内忧外患之下,猊烈临危受命,领兵抗敌,并以此为起点,步步壮大了军队,用三年的时间整编了一支颠覆天下的铁师。
天下越乱,愈是大肆敛集力量的时机,而眼前这个,显然不容错过。
二人相视,均看出了彼此眼中炙热的光芒。
“另外,”曹纲将怀中一张信函递交猊烈,“太子令我等京周几位武将务必十三日前入京迎接瓦剌国主,大人亦在其列。”
“好,”猊烈面色毫无波动:“提前一日入京。”
曹纲不知道缘何他要这般赶着入京,但他向来对这两世之主的决定没有任何置喙,立刻便下去安排入京事宜了。
大营内一片寂静,猊烈盯着那摇摇晃晃的灯烛半晌,他摸出了怀中的那根木簪子,婆娑片刻,置在鼻尖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