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万一呢？

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神使鬼差般，拿起衣架上挂着的备用雨衣，疾步打开别墅大门，迎着扑面而来的寒意与水汽，还有骤然放大的雨声，冲入朦胧一片的雨幕中去。

硕大的雨滴打在身上力道十足，门口虽然铺了石路，被雨水淋湿却更加湿滑，耳边是哗啦啦永不停歇的声音，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只能凭记忆摸索着前去，顾添安心里暗骂一句倒霉。

十几分钟后，将背上背着的重物尽量轻柔地放入宽阔的浴缸中，顾添安喘了一口气，险些倒下，只感觉骨头要碎开了，也幸亏自己常年健身才能扛得住这样的重量。撑着浴缸的边缘，单手打开水龙头，清澈的水开始缓缓注入。

他全身都已经湿透，单薄的雨衣在暴雨中显然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刚出门没多久索性直接甩开了。此刻他轻轻喘息，头发凌乱地往下滴着水，身上还一片泥泞，一看就是滑了一跤，狼狈极了，要是被别人看到肯定惊掉大牙。只是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一向波澜不惊甚至被媒体称作面瘫的脸上竟然终于出现一丝裂痕，瞳孔中流露出的是震惊，还有及不可见的惊艳与不知所措。

眼前白瓷的浴缸中已经盛了一半水，托着一个不算娇小的身躯。看薄纱之下的身躯应当是名雌性，一头浓黑的头发带着微微的卷度贴在皮肤上，还夹杂着一些砂砾与水草，看上去有些狼狈。头发遮挡住了面容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看出白皙的肌肤。明明浸透了水，可是薄纱却也只是贴在女子的身体之上，不带任何水意。

但最让人震惊的是她的腹部以下，一条巨大的鱼尾，看样子有一米来长，银白色熠熠生辉，在带了点微黄的灯光下，鳞片排列整齐，富有光泽，仿若玉石，还带了点蓝绿色的水光，流转万千。尾鳍一层一层地薄纱倒映出隐隐约约的彩色，一半浸到了水中轻轻地晃动，一半耷拉在浴缸边缘，但依然带着水珠，晶莹剔透。

顾添安见过的玉石，宝石不在少数，可是眼前的这条超乎自己认知的鱼尾无论是光泽还是质感都胜了一筹，带着鲜活的生机与力量。

这是……人鱼？

尽管脑中思绪万千，顾添安仍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吐出一口气，俯下身轻轻拨开这名女子——不，母鱼——身侧的薄纱。并非心生歹意，只是那一侧的水被鲜红色液体浸湿，氤氲开来如同雾气，显然她那里有些伤口。

想来也是必然，在暴风雨中被冲上岸，想起她趴的那块石头，明显是被直接冲上去的，冲击力极强。

感觉着她虽然浅淡但还算平稳地呼吸，顾添安撩开衣侧，只看到一片白花花的肌肤，上面一道狰狞的伤口，显然是被什么割伤了，向外洇着血。虽然只有一角，可是却能够看出她的身材极好，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显得十分柔韧，没有一丝赘肉。

顾添安犹豫了一下，没有上手触摸，但还没等他直身去拿药，只见那一片伤口浸润在水中，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愈合。虽然速度甚微，可是对于人类来说这种速度已经足够是神速，看样子不到十几分钟应该就能够痊愈。

顾添安眼神明灭不定，他将衣物放下，摩挲着残留在手中的不同于往常见到的布料的质感，靠着旁边的墙壁，感受到从背后的衣物透过来的凉意，愣怔着看了一会。

他二十八年常识仿佛具现化，被那鱼尾无知觉的轻轻扑闪击碎，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人鱼，原来是真实存在的？

脑中不停歇地闪过古代的鲛人传说，现代的美人鱼传说，以及那个红头发的公主。虽然从小就听着这些故事，可是当真正出现在眼前时，顾添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眼前的人鱼的手臂垂在浴缸边缘，白皙而带有莹润的光泽，一条珍珠手链称得这只手更为娴静优雅，晶莹润泽。手指纤细，看上去与人类并无二异，只是那手臂还有手背上隐隐可见的鱼鳞的纹路，以及尖利的三四厘米长的指甲，都证明着与人类的差别。

顾添安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拈起她的手腕，抬起，放回浴缸中，被水浸泡着。

关上水龙头，看了一下伤口处已经不出血了，顾添安揉了揉还在滴水的短发，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摇了摇头，走出房间。

身后的鱼尾无意识地轻轻扑腾了一下，滑入水中，水光潋滟，银白色像是融进了水里，透明的鱼鳍随波晃动，蓝绿色如同大海，神秘而瑰丽。

卫生间的门没有关闭，顾添安走到一侧的衣柜中拿起浴袍，去了另一个房间冲了个澡，裹上干燥的浴袍，这才觉得好些。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还泡了三个枸杞两朵菊花，上到二楼的书房，打开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