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添安冷静而自持，手臂上肌肉线条流畅，用来签下千万合同的手此时紧握着小推车的把手，被震得发酸，看着此情此景，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名长工。

还是古代负责抬轿子的长工。

顺着小道向下，行数百米，脚下的青石板路逐渐消失，过渡为砂砾，眼前豁然开朗。

树木与土壤消失在身后，身侧是嶙峋伫立的怪石，眼前金黄的沙滩被冲刷的如同初雪覆盖的草地，立着几块石头沉默不语。

海洋一望无际，蓝绿色倒映着漫天白云与一轮接近橙黄的太阳，让顾添安觉得有些眼熟。静谧的浪涛一反前两天的凶狠，如同绵羊柔软而温顺，一点一点地抚平起伏的沙丘。

水一点一点没过轮子，清涟的尾鳍与衣摆没入水中，顾添安只听一声欢呼声，随后一声扑通，白色的身影一跃而起，划出一道弧线，跃入海中。

清涟双臂划开水波，身后鱼尾摆动，游出去三四米，才回身破出水面，水花带起飞沫。回到了海洋中的清涟像是解开了绳索，速度飞快，身形矫健，身侧小鱼惶恐地让开，刺破海浪如一道闪电。

海洋无边无际，一个相比起来略显微小的身影破浪而出，在水面划出一道弧度又一头扎进去，驰骋在水中。

顾添安将推车收回了一旁的小木屋，搬出来一个太阳椅，带上墨镜，往后一躺，太阳暖烘烘的，听着隐约传来的笑声。

“安，你，也来！”清涟停留在一旁淹没在水中的礁石之上，探出半个身子，朝顾添安呼喊。

顾添安对大热天跑海里游泳并没有什么兴趣，没有救生员，还是海里，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清涟趴在晒得发烫的石头上，双手托腮想了想，手划过手链，掏出一片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银白色的鳞片，朝顾添安挥了挥。

顾添安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起身走过去。

清涟撑着石头尾巴一摆就上了石头，斜坐着，就像所有影视作品中的人鱼一样的姿势，优雅而含蓄，只是笑的眼睛都眯起来，摆着手，看起来豪迈了些许。

“给你。”将手摊在顾添安面前，手心静静地躺着一片鱼鳞，看起来有些眼熟，往下挪，到清涟的鱼尾上，一模一样。

见顾添安不接过去，清涟索性直接趁他不注意往他的嘴里一塞，倾过身子环抱住顾添安的肩膀，鱼尾顺势狠狠地拍打一下岩石，两人往前倒去，一同栽入水中。

“唔！”就算冷静如顾添安此时也有一些慌乱，水淹没了头顶，毫无着力点，身侧还贴着一具柔软而清凉的身躯，对方滑腻的鱼尾划过，像是传说中的水鬼带着自己顺着水流往前去，入眼除了漂浮缠绕的黑色发丝就是蓝色的海洋，阳光之下带着金黄。

口中噙着被粗鲁塞进来的鱼鳞，没有味道，却冰冰凉凉，险些划伤舌头。

可随即他就发现了一丝不对。自己慌乱之下没有来得及屏息，却并没有呛入水。他一边尝试解开清涟紧紧箍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尝试呼吸。

果不其然，像是身体笼罩上了一层膜，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仿佛还是在陆地上，而不是在全是水的海中。

见顾添安逐渐稳定下来，清涟终于松开了胳膊，却紧紧拽住了顾添安的手腕，见他好像适应了呼吸，回头朝他灿烂一笑，洁白的牙齿险些闪了顾添安的眼睛。心中萌生一丝危险感，下一秒就感觉胳膊一阵大力传来，整个人被带着飞了出去。

身为为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性，顾添安被拖着飞，实在是一种从未有过得体验。

清涟的鱼尾快速摆动，鱼鳍与纱衣顺着水流飞舞，像是与水融为了一体。

顾添安被她拖着前行，多亏于长期的锻炼，能够稳住身形，随着她的节奏，不然怕不是直接要溺水而亡。

海面之下的世界深邃而宁静，不知名的小鱼好奇地在两人身边围绕，珊瑚与海草，阳光透过玛瑙一般的水面投射来光线折射成七彩的颜色。一切仿佛童话中的世界。巨大的海龟从身侧擦肩而过，层叠的岩石铺满地面，浅蓝色的光晕笼罩，碧蓝色是最纯粹的颜色，不冷不暖，透彻沉静。但是各种彩色的生物又给寂静的海底添染了色彩，自然的颜色，斑斓璀璨。

越游越远，光线逐渐昏暗，头顶的距离约越来越远，四周全是蓝茫茫，越远的地方颜色越发深邃，辽阔而巨大，清涟牵着顾添安的手腕，头顶是海，身下是海，仿佛整个天与地之间只余下两个人的身影，不知向何处去，也不必向何处去。

清涟转过头来看了顾添安一眼，她的面容纯净无暇，带着恶趣味的笑意。身后的鱼尾摆动，银白色沁足了水意，在幽暗的海底发着淡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