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公主裙下臣(112)
“你……”晏尚同遽然冷下脸,“长公主和离,不是你挑唆的吧?”
挑唆。
晏棠在心里默念,没回话,兀自回到衙门里。
晏尚同不放心,跟进来嘱咐:“爹不管你的私事,但你要把握好分寸。陛下对长公主情谊匪浅,若他不属意你,你不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言外之意,下任驸马让谁当,乃是天子决定,不能去争抢。
晏棠难以苟同,沉寂眸中微掠寒意,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像前世那样,全托脱出:“爹,你有所不知,我与柔柔已经错过太多,这一次,不管如何我都要跟她在一起。”
阳光自窗棂射入,他脸上半明半黯,忽然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天子为驸马,我也不会放手。”
晏尚同气得吹胡子瞪眼:“休得胡言乱语!”
他知道儿子的脾性,执拗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还要劝上几句,却被晏棠推出了衙门,“爹,赶紧忙你的去吧,我还有一堆公事要处理,恕不奉陪了。”
与此同时,李映柔正走在刑部大牢昏暗的甬道里,手拎檀木匣子,一步一步,如坠千金。
到了最里面那间牢房,靳明阳正盘腿坐在草席上,混沌的眼睛没有焦距似的,紧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哗啦啦的锁链声响起,他木讷抬头,见到柔情绰约的女人时,整个人变得神采飞扬。
他起身,沾满灰土的双手往囚服上重重一搓,局促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李映柔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走进牢房,将檀木匣子放在桌上,又将里面的臻品菜肴逐一摆出,还有一个青玉酒壶。
靳明阳见此架势,心道这顿怕是上路饭了,他释然笑笑,没有半分畏惧。
布置好一次,李映柔回身看他,声线如常,听不出半点波澜:“为你求个体面的死法,我算尽力了。”
“好,女儿有孝心。”靳明阳笑容欲浓,兀自坐在方桌前,拿起箸筷夹了几口菜,喃喃道:“女儿就要当皇后了,爹为你高兴。”
李映柔一怔,“你怎么知道?”
靳明阳道:“皇帝说的。”
李映柔冷下脸,“我不想当这个皇后,你别高兴了。”
“为什么?”靳明阳扭头看她,满脸纳罕:“皇后多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爹虽然不喜欢李家人,但李韶对你还是好的。这么多年,爹一直看着过来,嫁给他为皇后,不会吃亏的。”
李映柔眼睫轻颤,直言道:“我不爱他,他只是我的弟弟。”
“那你爱谁?晏家那小子?”靳明阳摇摇头,“不行不行,他自己一只脚都在阎王殿,你跟着他注定要守寡。如今东厂起来了,锦衣卫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靳明阳句句掐在李映柔的命脉上,她心里滞堵,不想再说话,深深看他一眼,踅身离开了牢房。
刚走到栅栏出,靳明阳喊住她:“女儿。”
李映柔顿住步子,回身时,恰巧对上他猩红含泪的眼。
靳明阳扯起嘴角,神色如同当年在宫中送她暖玉膏时一样蔼然:“真不想当皇后就算了,顺着自己心意走吧。办法还是会有的,可惜爹帮不上你了,别走你母后的老路,好好珍重。”
牢房万籁俱寂,李映柔定定凝着他,不知不觉,鼻尖泛起酸涩。不知为他,还是为自己,亦或是为了所有人。
这世间包罗万象,滚滚红尘淹没着世人,无一人能幸免,无一人能置身事外,即便是天家显贵,也逃脱不了被扼住喉咙的命运。
半晌后,她挤出笑意,算是做了最后的诀别,离开了这阴暗潮湿又布满罪恶的地方。
外面春色旖旎,她却有种茕然于世的感觉。
李映柔仰起头,让眼中盈热倒流,一轮艳阳照得她双眸刺痛,乌睫一眨,两行清泪没入鬓发。
她忽然好想晏棠。
入夜后,李映柔像往常一样,熬了很久才悻然躺下。
本以为又是空等的一晚,殊不知窗棂忽然响动,挺括的身姿伴随着夜风闯入,只用了几步就来到她床前,深深将她揽入怀中。
“想我了吗?”
晏棠的声音微哑,宛若沾染了春夜的料峭。
李映柔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双手抱住他劲瘦的腰,委屈登时漫上心头。
晏棠察觉到怀中人微微颤抖,他放下鸟笼,轻抚她面颊,“怎么回事,不许和离也要哭,和离了也要哭。难道是你对穆钧有情,人走了,你才后知后觉?”
“这时候还要胡说八道!”李映柔恨得咬他肩膀,嗡哝道:“你为什么这才来找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度过好多空寂而伤感的夜。
晏棠轻拍她的后背,对她说着抱歉:“这些时日锦衣卫事务繁多,我想来找你,可有些事就是点名道姓必须我去做,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