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空旷的教室里，他们一起奔腾，一起在空中倾倒身体，做侧身旋剪腿跳。

这一刻，他们开心而忘我地跳跃，仿佛他们都还没成年，都还没毕业，仿佛这世间再没有他们需要担心的事。

他们手牵手一起滑行。她立着足尖，而他踮起半脚掌，缀着汗水的发丝在脑后飞扬，而在他们身后，光滑的地面上留下笔直的两条线。这两条线像是能延续到时空尽头。

终于，难熬的十天也过去了，到了和编舞杰西约定好的时间。

当天，白芸领着苏维在剧院指定房间见到杰西，介绍二人认识。

“哇，苏，见到你真好。你还是和比赛上一样帅气。”杰西热情地与苏维拥抱，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白知道的，我最近一直在找能合作的男舞者。你是有备而来的吧？”

“是的。您更想看哪种舞？”苏维有礼貌地问。

“哎，最近我看了好多舞者的表演，都已经有些麻木了。你能带给我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吗？”杰西露出苦恼的神情，“只要是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什么都行。”

苏维下意识地转头看白芸，而白芸亦看着他。这就好像是，他们在餐厅工作，然后有个客人走过来点餐说“我什么都吃腻了给我做点特别的”。

这不是个容易满足的要求。

不过，白芸知道杰西不是在有意刁难苏维，他也只是，真实地说出他的想法。剩下的，就看苏维怎么应对了。

“什么都行？”苏维重复问了一遍。

“对。”杰西双手环胸，给予肯定的答复，“什么都行。”

白芸有些忐忑地看向苏维，然后就见苏维垂眼露出可以被称作愉悦的笑容。

“白芸，你带着足尖鞋吗？”他忽然转头看她。

“啊？”白芸忽然被叫住，有些怔住。她不想打扰苏维的面试，正打算离开。

“再和我，跳一次爱神吧。”苏维用英文对白芸说话，一脸从容而笃定的笑容。

白芸望着苏维，一时无言。原来，这就是他的应对之策。

“哇啊，你们合作过爱神？”杰西在一旁发出惊呼，“莫斯科大赛的特别奖和金奖竟然合作过双人舞？好期待啊！”

但是白芸有些担心。他们已经一年半没一起跳过双人舞了。苏维来伦敦来的很匆忙，她也没有时间，所以也一直没和他跳过。

因此，在面试时跳双人舞，是很冒险的事。

但是，我们可以的，不是吗？苏维用眼神对她说话。

是的，可以的。她深深吸气，用眼神给予回应。

我们是无人能挡的中国组，时光和强敌，都不会令我们屈服。

白芸果断脱掉外套，换上紧身衣和大袜，还有她的足尖鞋。而苏维很快也换好了他的衣服，十分简单，就是大袜而已。他缓步向她走来，如同俊美的希腊神明。他看起来比学校时代时更强健了一些，时光和经历在他身上留下独特的痕迹。他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彰显着卓越的力量。

她深深吸气，后腿点地，凭着职业舞者的素质很快进入状态。

爱神大双人舞，属于女神戴安娜和猎人少年的音乐响起，白芸在编舞杰西的面前开始表演。

她露出灿烂的微笑，做轻巧的足尖跳和控腿组合。她好久没有跳这个舞了，忽然捡起来难免生疏，没跳多久就出现了失误。但是她轻易圆了过去并顺畅地跳起接下去的动作。这个时候她十分庆幸，这个双人舞是她开场的。这样，苏维有足够的时间在她的动作里回想属于他的那部分，到时发挥就会稳定一些。

临时表演，没有道具，她只能想象自己手里拿着狩猎女神的弓箭，做出狩猎的姿势。当握着手里虚无的弓向着前方射箭的时候，她忽然回忆起第一次公演上的感觉。

台下的大家都在看着她，只看着她。她的跳跃能决定她的生死，能决定这个舞段到底是否出彩。

在进团后她和同事们一起演出，跳的也都是配角，她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哪怕出现失误，也会有同事帮忙掩盖过去，轻轻松松。

但是现在，她重新回想起了那种感觉，她就是舞台中心。她不可以输。

她伸长笔直的后腿，高高扬起手中虚无的弓箭，垫步跳跃。然后是小碎步，继续垫步跳跃。完美而顺畅地完成四组后，苏维一个大跳来到她身边。

他们本来是要一起握着弓箭旋转的。没有道具，所以他就握着她的手，带她进行后腿延伸，单腿立足尖的Arabesque转。指尖相触的瞬间，她忽然感觉有一道电流贯通了全身。

她在其他，任何舞伴手里都寻觅不到的默契和熟悉感此时如同暴风雨下的滔天巨浪一般向她袭来，几乎令她招架不住。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而他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