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师之前为她准备的那几套，用以应对考试的舞蹈动作肯定是用不上了，得从头编排符合小丑形象的滑稽芭蕾才行。

滑稽舞剧的要领，是要做到“举重若轻”。把搞笑动作表现的太用力反而无法搞笑，舞者需要隐藏那种“用力”，将逗人发笑的心思藏起来，不让观众看出一丝造作的痕迹。这当然很困难，尤其是在一个人表演滑稽舞剧而无人配合的情况下，搞笑更是难上加难。

白芸对着镜子不断重复滑稽的舞蹈动作，然而新的问题很快出现。她越练习，就越觉得自己的动作不搞笑。

要是没法逗笑考官可怎么办，要是一个人站在考场里尴尬地跳到最后怎么办……明天就要复试了，可她的心高高悬起，完全没底。

重生后，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心慌意乱。而为了压制住这份恐慌感，她只能不停练习。但越练习，她就越觉得自己跳得不搞笑，就这样逐渐走进了死胡同。

最终精疲力竭的白芸跌坐在地上，抬头看向不知不觉间变深的夜色，心中烦躁至极。她揉着头发，顺势看向桌上的手机，犹豫片刻，她按下一串电话号码。

“是大姐头！”电话那头，响起江药异常兴奋的声音，“有什么事要吩咐？”

“唔……你有苏维的电话吗？”白芸沉吟片刻问。她走投无路，只希望能有一股强大的外力，帮她突破眼前的死胡同。

“啊……是哦，大姐头打电话当然是来找大哥的啊，我问得太白痴了。”江药立刻开始报电话号码。

“你报慢一点！”白芸这才反应过来，四处找笔记电话。她原来那个时代，要通过朋友联系他人只需要添加微信就好，电话都不常用。忽然回到十多年前，她还是不太习惯。

没过一会儿，坐在外面的王奶奶就看到白芸身披外套急匆匆地走出去。

“那么晚了，你出去干什么，明天还有考试呢！”王奶奶一脸担忧。

“您放心，我去去就回。”白芸一路小跑，按着电话里的约定来到裁缝铺前。

果然，苏维就在这里。

他是一个人来的。他坐在马路边的栏杆上，一手拿着瓶装可乐慢悠悠地喝着。学舞蹈的人天生平衡力就好，他身姿挺拔地坐着，十分稳当，姿态随性，游刃有余。夜风吹拂，掀起他卷曲微长的刘海，他眯一眯眼，递给白芸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白芸有些发怔。她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一个电话就能把苏维找来。她简直就要信了江药的话，或许她真的有当叱咤风云的大姐头的潜质。

“你是怎么从学校里溜出来的？”她上前，问出这个好奇已久的问题。最近她获取了不少关于南芭舞校的信息，知道这是一所管理严苛的寄宿制学校，一般来说，学生是不可以随意离开学校的。

“这世界上不存在我想做却做不成的事。”苏维坐在栏杆上，喝一口汽水，“你专门叫我出来，是为调查我的小秘密？”

白芸抿抿唇，眼睛直直地望着苏维：“你愿意陪我练舞吗？”

苏维没有立刻说话，仰头将瓶里的汽水一点点喝干净。白芸不发一言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内心会越来越忐忑。

“你明天就要复试了，临时抱佛脚没什么意思。”苏维跳下栏杆，随意将空瓶子扔进垃圾箱。

哦，现在这个年代还不需要进行垃圾分类呢。白芸望着破旧的垃圾箱，脑海里没来由地涌现出这个想法。

“你遇到什么问题了？”苏维望向低头不语的白芸。

白芸不知道该怎么对苏维形容自己碰上的问题。

她受系统强迫要在考场上表演小丑，她决定跳滑稽芭蕾应对，但是，她觉得自己跳得不搞笑。

前世的经历能令她娴熟掌握各种基本动作，各种芭蕾知识，可是让观众或者说是考官发笑，实在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了。不少有丰富舞台经验的舞者，也无法百分之百保证自己跳的滑稽舞剧能令观众发笑。终归，操纵观众情绪是一项太高深的学问。

当然，她很可能是想太多了，没准考场上一切都会出乎意料的顺利。只是这一刻，她就是走进了死胡同，拔不出来。一个人待在家里，只会被负面情绪吞噬。

“我觉得我没办法通过考试。但我也不清楚我究竟欠缺在什么地方。可……可能是差了点感觉。”白芸开口，没来由地觉得沮丧。

她不想在苏维面前认怂，但是，她又觉得这时只有他这样的舞蹈天才能帮她。这种感觉很矛盾，很奇妙。

她小心翼翼地看苏维一眼。苏维一直沉默着，望着街角的路灯出神。

好的，你最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想，最好默默离开，不要再将这场尴尬的对话进行下去，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吹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