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吏(89)
公孙子都被他这么亲切的一喊,饶是他上过战场,叱咤朝堂,也被祭牙热情的喊懵了,稍微愣了一下神,随即挑起唇角,笑容颇有些狰狞意味,说:“牙儿当真乖巧,来再唤一声。”
“好哥哥!”祭牙饮醉了,一点子也不害臊,嗓门颇大,声音洪亮,仿佛上课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祭牙迷茫着一双眼睛,紧紧搂着公孙子都的腰身,撒娇一样说:“好哥哥……咦?你的腰怎的变得这么粗?咦?你的脸盘子是不是也变大了?咦?后背也宽成这个样子?你……胖了!”
公孙子都的笑容慢慢在俊美的面容上一点点的凝固,他从没被人嫌弃过腰身粗、脸盘子大、后背宽。又听祭牙说:“不过……没关系!好哥哥你且安心!你还是比……比那个丑货公孙阏好……好看!好看得多,你可不知公孙阏有多丑!丑的……丑的我都要眼盲了!还一身、身腱子肉,又……又老又柴!”
公孙子都那游刃有余的笑容已经渐渐退去,眯着眼睛,黑漆的眼眸中透露着一股风雨欲来之势,一把钳住祭牙的下巴,死死盯着祭牙喋喋不休,想着法子谩骂自己的嘴唇,沙哑的说:“祭牙,你可看清楚……我是谁?”
祭牙被他捏着下巴,歪着头仔细看了看,似乎看不清楚,还近距离的两手扶住公孙子都的脸,仔细看了看,随即慢慢的“嗬——”抽了一口冷气,因着酒精的麻痹,让他抽冷气的动作变成了慢动作,眼睛一点点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眸倒影着公孙子都俊美,却游走在怒火边缘的脸孔。
祭牙震惊的手直打颤:“你……你……你、你……丑……”丑货两个字还未出口,公孙子都眯了眯眼睛,发出“嗯?”一声鼻音,好似在威胁恐吓一般。
祭牙瞬间很没骨气的改口,声音还打着弯儿,说:“公、公孙阏?怎的是你?祁律呢!?”
公孙子都冷笑一声,这才松开祭牙的下巴,重新坐回席上,淡淡的说:“你的好哥哥出宫去了。”
祭牙脑子里打着结,因着看清楚了公孙子都,好似酒气也醒了大半,但还是觉得头脑晕晕,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太宰黑肩和虢公忌父款留他们在宫中过夜,祁律因为头等不够,所以只能乘夜出宫,回馆驿去过夜了。
祭牙揉着自己的额角,头疼欲裂,嘴里小声叨念着:“怎么在宫里过夜还能和公孙阏这个死人脸一间房舍?我这是触了甚么眉头!”
公孙子都武艺超群,怎么能听不到祭牙说话,只是他此时此刻不想与祭牙这醉鬼多说一句,否则可能被祭牙气死。
一时间房舍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凝固,又有些尴尬,就在这时候……
叩叩——
是叩门的声音,一个温柔的嗓音从殿外传来,笑着说:“祭小君子,您可休息了?”
这声音极其耳熟,祭牙一听,好似是太宰黑肩的声音。
果不其然,门外之人就是太宰黑肩,黑肩隔着殿门,笑着说:“黑肩听闻小君子不胜酒力,特意送来了醒酒汤。”
祭牙一听,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和衣裳,勉强走着直线,出了内室,然后将舍门打开。
太宰黑肩便站在外面,也不知是不是外朝的月光更加明亮,从半空投射下来,映照在黑肩白皙的面容上,让黑肩看起来温柔极了。
祭牙突然想起之前去给太宰黑肩送移书信物的时候,正巧碰上他换衣裳,这么一想脸色又红了起来,赶紧说:“有、有劳太宰了。”
太宰黑肩亲自端着醒酒汤,身边也没有寺人和宫女,他并不把醒酒汤递给祭牙,反而轻声说:“祭小君子,可否移步一二?”
祭牙一听,好生奇怪,太宰黑肩显然不是来给自己送醒酒汤的,而是来和自己说悄悄话儿的,还特意避开房舍中的公孙子都。
祭牙不知是甚么事儿,还是点点头,从殿中出来,将殿门掩起来,两个人来到殿外的角落站定。
祭牙说:“不知太宰找牙,所谓何事?”
祭牙此时头疼得很,酒气虽被公孙子都吓走了大半,但还未彻底散去,难受的厉害,只想扑倒在榻上,好生睡个大觉。
却听太宰黑肩幽幽一笑,说:“也没甚么,只是黑肩听闻,郑国大行队伍中,有个叫做祁律的小吏,日前勾引了郑姬,令祭相多有不快,如今已经到了洛师,再无后顾之忧,若是小君子不好动手,黑肩与郑国已是自己人,需不需要黑肩代劳,将那小吏抓起来,是大辟还是分尸,不过一句话儿的事。”
若说方才之祭牙被公孙子都吓得,酒气去了一半,那么现在,祭牙被黑肩吓得,酒气竟是去了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