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吏(1151)
凡太子看了一眼榻上的天子,慢慢退开,摇了摇头,说:“能做的,廖已经全部做了,剩下的,便是听天由命了,如果天子能醒过来,便没有性命之忧,怕只是怕……就此一睡不起。”
祁律的身子微微晃动着,仿佛是一片枯叶,倘或不是獳羊肩和茀儿在后面扶着,祁律很可能一下摔在地上。
小土狗染血,天子一病不起,均是奄奄一息,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几日,完全没有一点子好转。
祁律每日都守在天子身边,一刻也不离开,连续三天都没有合过眼睛,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脸颊也瘦了一圈,他本就不是强壮之人,面颊已经有些微微凹陷。
祁律坐在榻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天子的面颊。已经三天了,若是在现代,病患还能多坚持一些,用输液吊着生命,但是如今只不过是春秋时期,根本没有那么高深的医术,天子醒不过来,没办法进食,即使是喂一些汤水,也基本吃不下甚么,再这样下去……
凡太子也下了“最后通牒”,几乎没有希望了,但是祁律就是不想放弃,他怎么能狠得下心来放弃……
今日的祁律游有些与众不同,殿门轰然打开,祁律按着一袭黑色的华袍慢慢走入路寝宫中,每踏一步,便能听到叮铛叮铛的玉响,原是祁律头上的冕旒相击,发出的清脆响动。
祁律今日戴了冕旒,穿了祭祀的繁琐华袍,一身国君打扮,腰配象征身份的宝剑,一步步走进路寝宫中。
今日……
是齐国新君,正式即位的日子。
诸儿和大司徒的闹剧落幕,祁律还没有正式即位,今日又是一个良辰吉时,祁律即将在今日成为齐国正式的国君。
祁律走进路寝宫,将佩剑放在榻边,慢慢的坐下来,看着安然躺在榻上,依旧不省人事的天子,又看了看躺在榻边上,也没有任何动静的小土狗。
祁律无声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天子的面颊,低声说:“林儿,你怎么还不醒过来?甚么时候,你才肯睁开眼睛?你看看……马上便要天亮了,今日……是孤的即位大殿,林儿你便如此狠心,不想看着孤成为齐国的新君么?”
晨光暗淡,随着祁律的轻声呢喃,第一缕晨光透过厚重的路寝宫室户,照耀而来,温柔的洒在天子苍白俊美的面颊上。
祁律的手有些发抖,他每日都守着姬林,每日都面对无穷无尽的失望,只是在梦魇中,祁律才能看到姬林醒过来,朝着他笑,但这种美梦维持不了多久,便会变成噩梦,那朝着他浅笑的天子,突然从城楼上跌落下来,眼神混沌的最后看自己一眼,消失在无尽的血泊之中……
“林儿……”
祁律的嗓音微微打颤,就在此时,小腿肚子突然被什么拱了一下,祁律跪坐在榻边,腿已经有些发麻,被轻轻一拱,差点栽倒在榻上,下意识的低头一看……
小土狗?!
是小土狗!
小土狗竟然醒了过来,不知甚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拱了一下祁律的小腿肚子,然后冲着祁律摇头摆尾,“嗷嗷”奶声奶气的叫了两声,小尾巴像天线一样支棱着。
“林、林儿……?”祁律突然被惊喜冲昏了脑袋,连忙俯下身将小土狗抱起来,惊喜的说:“林儿?!是你吗?你醒过来了?林儿……”
“嗷嗷!”小土狗晃了晃小耳朵,睁着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突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祁律的面颊。
祁律一愣,甚么情况?虽天子平日里也会变成小土狗,但是从没舔过自己的面颊。
就在此时,祁律抱着小土狗的手臂,突然被什么抓住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轻声说:“太傅,你与一只狗子亲亲我我,寡人会吃味儿的。”
祁律惊了一跳,差点把小土狗脱手扔出去。谁在说话?
他侧头去看,便见到榻上之人已经醒了过来,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挣开了眼目,虽然眼底还有些无力,却并不混沌,十足清醒,正是天子姬林!
姬林伸手拉住祁律的手臂,面上带着一丝丝浅笑,上下打量着祁律这身黑色的衣袍,四指宽的腰带束缚着祁律精瘦的腰身,显得又细又柔韧。
姬林微微一笑,说:“太傅这般穿戴,当真好看。”
“林……林儿?”
祁律怀里还抱着小土狗,看到苏醒过来的姬林,一时欢喜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平日里的祁律总是透露着一股子精明的气息,而眼下的祁律竟然有点呆萌呆萌,睁大了一双眼睛,满脸都是惊喜,惊喜到无助。
祁律脑袋里乱哄哄的,是了,如今是天明,小土狗本该歇息的,却突然醒了过来,同时天子竟然也是醒着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