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发现我是主角原型(73)
忽然之间,他们的耳边划过一道门开的声音。仿佛凉水从手术室大开的门里灌了过来,林栖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
“外婆。”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主刀医生,林栖下意识地小声叫了她一声。
“诶。”外婆仓促地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站起来,她可能也坐麻了吧。
他像只不安的鹌鹑,畏首畏尾,紧挨着外婆站着,恨不得割下耳朵,让它自己去听医生讲话。
医生疲倦到极点,他眉间是几道深深的沟壑,眼里却满是遗憾和同情。林栖的耳朵明明白白地听到他说:“请节哀。”
咣当一声,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林栖脑子里闪过无数白光。他什么都不敢想。
外公离开了?怎么办,他没有外公了。外婆该伤心死了,该怎么安慰外婆啊?
可是,关于人死去这件事,难道有任何东西可以用以安慰?
他茫然地出声:“为什么啊?”人为什么要死啊?
医生以为他在问自己,尽量详细地向他讲述逝者的情况以及手术的具体细节。可林栖什么也没听进去。他只是不能明白,怎么好好的一个人,不久前还跟他欢声笑语地在一起聊天,现在就消失了。
他的手又被攥住了。外婆的手冷得厉害,再一次紧紧拉住了他。她的声音不好听,像她自己说的,老了,沙哑了:“小也,别让医生为难。”
“我们去看看他。”她说。
外婆走得很慢,近乎脚步蹒跚。外婆又走得踏实,一步步靠近逝去的丈夫。
她还笑了一下,笑着对闭上眼睛的外公说:“你上次要是给我写歌了我现在该有多开心啊。”
无法再睁开眼睛,他没办法用双眼表达他的火了。
她蹲下去,用手拉起外公的手,接着,将脸颊贴了上去。
十几秒后,她克制地站起来,在泣不成声的林栖头上温柔地抚摸了几下,说着:“好啦,小也,我们得做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林栖都是浑浑噩噩的。一个从来没有操办过丧事的人,会在经历一次亲人的死亡后被迫学会这项技能,只是林栖搞得糟透了。他沉浸在悲痛中,难以振作起来,常常做错事。
通知亲友这个环节甚至是由外婆来完成的。
联系殡仪馆等事项则是由蒋修思和扬庆帮他搞定的。
林栖整夜整夜地给外公守灵,不肯去睡。但他陷入深深的困惑之中,时不时地就看着一个地方出神,一语不发。
送外公上山那天,他们凌晨五点就要出发。林栖用冷水洗了把脸,出来时却看到外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她回头看到林栖,站起来帮他理了理衣领,叫他再添件衣服:“山上冷。”
“我不冷。”他摇摇头。
外婆坚持让他穿上一件厚外套,帮他扯平衣服上的褶皱,又踮起脚轻轻拍了拍帽檐的毛领。她比外孙矮了许多。
“外婆,”林栖忽然出声问她,“你知道混沌之境吗?”
外婆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是有棵大树的地方,树上的果实记载着人们的回忆。等果实熟透了,从枝头落下,那些事情就再也回忆不起来了。”
“哦。这样啊。”外婆说。
那棵树上的果子全都会慢慢地逝去,最终只剩枝繁叶茂。上一次在书里,林栖接受了。可现在,他发现自己根本接受不了!
凭什么?
他恨那本书,恨里面的任何剧情。他为什么就要相信里面所编造的一切?难道他去到那里只是为了得到这样一个关于死亡的谎言吗?
他像小孩子一样不懂事,问了个令人心碎的问题:“外婆会忘记外公吗?”
外婆愣了一下。她用枯瘦的手拢了拢头发,将翘起的几根规规矩矩地捋到耳后压紧。
“外婆?”林栖小声地叫她。
外婆“诶”了一声,对他笑起来:“该出门了,要来不及了。”
电视还未关,她转身过去,从桌上拿起遥控器。屏幕里正演着京剧,唱腔婉转动人。
“生未同衾死同穴,死同穴,偏做了,偏做了化蝶哀绝。叶底花间,自在翩翩。虽任它春去秋淡,终归是遗憾绵绵,遗憾绵绵。”
这一段在京剧里能唱许久。然而关电视的人,迟迟没有按下按钮。
节目已经切换到下一个,外婆如梦初醒,感叹了一声:“多好的戏。”
林栖直觉心慌。他紧张地靠近外婆,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外婆。”
那只令人心安的手又握了上来。她紧紧地握紧林栖的手,另一只拍拍他的手背:“外婆好着呢。”
*
直到站在墓碑前,林栖还是恍惚的。他依旧不能够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溘然长逝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