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酒:妖娆戏红尘(927)
昨夜故友相见,只喝了两坛酒,说了些许话,温酒想着总要同赵静怡好好的说说这几年。
可她刚到清和园,此处的宫人内侍们便匆匆迎了出来,跪下连连请罪,急道:“启禀娘娘,昨夜歇在清和园中的贵客已经不知所踪了。”
“走了?”温酒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什么时候走的?可有留下什么话?”
内侍恭声道:“奴婢们一直都守在门外,一直不见有人出来过,方才轻问了贵人几声可要用膳梳洗,里头没人应声才斗胆推门进去看了一眼,岂料早已人去楼空了。”
一旁的侍女接话道:“那两位什么都没留下。”
温酒听完,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
赵静怡来的忽然,走的也快,好似昨夜相逢,只是为了解她些年心中所忧。
她抬头,看着檐外广阔天空,飞鸟成群结队自半空掠过,山高云远,人间无限好。
那最恨金玉为笼困住自由身的大公主,终是得了自由,与心上人相守。
而一边,行宫外五里处。
赵静怡慢悠悠的骑着白马自树荫下行过,年轻俊秀的白衣僧人在前头牵着缰绳,不紧不慢的走着。
身侧是悠悠青山,飞泉流瀑。
夏日里阳光灿烂的有些过分,却不敌她眉眼飞扬艳丽。
赵静怡随手折来一条树枝,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叶子,喃喃自语一般道:“也不知道温酒醒来之后晓得我走了,会不会哭?”
应无求徐徐道:“你既这般舍不得她,又何必急着离开?”
“我留下同她每天一起喝药么?”赵静怡挑眉道:“我俩从前都是一起喝酒,如今都成了药罐子,酒也不能喝了,日日待在一处以药代酒,顿顿干上它两碗,啧……想想有些好笑。”
应无求脚步微顿,转身看她,“天下之大,总有良药可以治根。”
她把树枝上的叶子都扯得差不多了,嘴角微微上扬着,“算了算了,不说这个,我同她还能见上一面就不错了,瞧谢珩那样,若是我在此处久留把温酒的心勾走半点,他瞧我不顺眼又不知要生出多少麻烦事来。”
赵静怡见他一动不动,顿了顿,又道:“其实我也知道,但我根本就不在意能不能治,若是治好了,你又不用管我了,还回万华寺当你的圣僧,那我还不如不治!”
“青青!”应无求开口打断她,难得的严肃道:“不可胡言。”
赵静怡笑了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万华寺那些老秃驴不让你还俗,却由着你同我待在一处是打的什么主意。”
她俯在马背上凑到了应无求面前,语调如常道:“不就是觉着我也没几年好活了,等我一死,你又是孑然一身的无求大师,到时候不用他们费心思,你也会回到万华寺去,同从前一样不染半点红尘……”
“不一样。”应无求怕她从马上摔下来,伸手扶了她一把,语调温和道:“我回不去了。”
赵静怡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应无求缓缓道:“我心恋红尘。”
他用最平静的语调,推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苦苦参悟的道。
赵静怡看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应无求就这么站在她面前,抬头仰视着她,“你是我的红尘,如何能不染半分?”
白马低头吃草,金色阳光穿过枝叶间,散落在两人身上。
赵静怡愣了许久,眼光渐渐起了水光。
其实这几年,她一直都觉着应无求是因为知道她命不久矣,才陪在她身边的。
她明知如此,也纠缠着,不肯放他离开。
红尘与佛门隔了一方世界,这一放手就是一生。
赵静怡不甘,也不愿。
如今应无求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不,做梦也不敢想能听到他亲口说出这一句。
赵静怡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仍旧有些不敢置信,低声开口道:“我该不是……今日就寿命到头了吧?”
她说着,有些不知道该去摸应无求的额头,还是先摸摸自己的额头。
手刚伸出去,就被应无求握住了。
赵静怡深吸了一口气,“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应无求抬眸看她,“是我身染红尘,不愿再孤身一人。”
赵静怡当了那么多的大公主,活在人心险恶处,早就习惯了心里有事自己一个人藏着,也不同人说,心中又执念颇深,总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对身子越发不好。
既然说到了这里,他便同她说的明白些。
赵静怡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应无求,你再说一遍。”
“世间安得双全法……若是真没有双全法就算了……”应无求握紧了她的手,字字清晰道:“宁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