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宠令(58)
想不到,穆简成也来了。
提起他,林风眠已经没有前世那种痛恨的感觉,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如普通人一般的存在。
曾对他执着过,眷恋过,放下了,徒留一段苦涩的回忆,无端想起也会怆然。
夜色已深,前营才散了会,各归各帐,寂静的很,这是抵达阵地的第一天,士兵还无需苦中作乐的放纵。
在黑暗中静坐良久,林风眠起身,卷起窗布,任由月光撒入,落到几上与镜前,朦胧里,仿如置身林府闺房,可外面狂风呼啸,分明不是京师的风月。
这到底不是闺房啊,她沉沉吸了一口气,推门走出。
穆简成的帐外此刻没有守军,空旷得就好似里面没有住人,而那时而扑闪几下的烛火和伏于案前的身影昭示,他在里面。
林风眠了然于胸,揭帘走了进去。
“我一直在等你。”他仍旧端坐,到动静,只是举目看了过来,睫毛微颤,不易察觉。
“我知道。”
“我们相识这么久,我任何表情你都能捕捉,而我也一样,风眠,我一眼认出了你。”
他忍不住会心一笑,也分不清究竟是为了他们之间的默契,还是单纯因为见到了她。
白日里还是那个抽刀舔血的杀神,此刻墨发松散,手持狼毫,说不出的温和气质。
风眠来见自己,代表她终于不抵触他,那么她是否愿意同自己回北齐去?
想到这里,穆简成忍不住再一次莞尔。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冷肃道,“直接说吧,你想对北府军做什么?”
穆简成眼光忽地一寒,语气是极悲凉了:“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林风眠皱了皱眉头:“不然呢?”
“不然呢?”穆简成细细品味着这三个字,舌尖苦涩,这就是再厌恶不过了吧。
林风眠等他回答。
他陡然自座位站起,竟一步跨到她的面前,甲胄冰冷,人更寒,林风眠后退一步,看着他。
穆简成讽刺地轻嗤,究竟厌恶到什么地步?一股子逆郁气怎么也驱不散,逼迫似地问道:“我给你的信,你可看了?”
“没有……”
“骗人。”他目光直直灼她,如炙火,“你可知,你兄长如何羞辱我?”
他曾在信中写道,军粮空虚,只能食小米充饥。
马上男儿难以启齿的拮据,他愿意对她说,不代表想要昭告天下。
林潮止来时,送粮送衣,句句厚待盟友,羞辱之音,已经不能再明显。
前世的穆简成是受惯羞辱的,因此来自林潮止的,不能伤害他什么。
可是他在意自己在林风眠心中的位置,何时变成了可以任意利用的存在?
林风眠轻咬薄唇,猜到一二,穆简成将头一偏,看向别处,烛火扑朔迷离,帐壁处处是她的影子。
“都作罢,风眠,你与我回北齐,我们完婚,一切作罢。”
“你怎么时至今日还在想这些不可能的事情?”林风眠反问,“我以为在黑水河畔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不是你的妻,我嫁过你父汗,可你父汗已经死了。”
“够了!”穆简成唯恐她再说下去,深深吸气,像是做出最大让步,“成不成婚都随你,只要你与我回去。”
她无奈道:“我来找你不为说这个,穆简成,别妄图对北府军做什么。”
“你与南梁已经议和,这很好,边境只要几载太平日子,百姓就能从战乱里恢复过来。”
短短数寸光阴,他眼中已有震惊,疑惑,愤怒,了然,受伤。
良久,转过身来,低声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林风眠不耐。
“是因为他吗?因为李勖?”他凝视着她,以期从她脸上捕捉到想要的答案,可到头来,发现得不过是自己先乱了,已经判断不出任何了。
他苦笑:“如果我说不呢?”
“那么我们从此就是仇人。”她冷漠地说,她不希望李勖在北境的变故是因为穆简成,她太知道穆简成的能力,他想做什么,就样样做得好做得绝,于另一方而言,半点生机也无。
穆简成心中有什么东西又在发痛,妥协得不像个一国之君的样子:“好,不容你信或者不信,我此行本就是要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