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宠令(18)
是实话,她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李勖默了默,才道:“我也不想那么快回去。”
在外面,他只是北府军的少帅,在京城,他就成了太子,她懂。
她双手捧着药碗,一口口下咽,长发柔顺散乱在胸前,脸颊还有些发烫,衬得愈发红润了。
李勖目光向下,赶路也是,喝药也是,在其他女孩儿需要哭闹的事情,于林风眠总像家常便饭。
她到底多能忍?
李勖分不清这一刻自己的心情,是觉得不合理,还是不应该,只是动作快过思维,夺下她手里的碗,高声将黄有德叫了进来。
黄有德纳闷儿,就听李勖道:“拿下去加糖,再端上来。”
林风眠莫名慌张,手伸进被子里去抠被角,眼光落到李勖那过分好看的手上,忽道:“太子你的护腕破了。”
他笑一笑:“军内没裁缝,也没人会,回京再说。”
她出神,想到的却是前世李勖被幽禁那三年,因不肯认错,皇上一气之下撤走所有服侍的下人。
从那以后,吃穿用度李勖自理,当然包含缝缝补补。
她无法估量,让一个提笔执剑的男人去用针线,是多大的折煞。
“我来吧。”
她声音温和,拿出枕旁的锦袋。李勖一怔,她已自己动手,不过半炷香,残碎的皮革就恢复了它最初的模样。
即便燃着火炉,也熏不暖帐里的空气,被林风眠无意碰触的肌肤,却滚滚发热。
黄有德端着药来,又退下。
“在漠北的时候你都做什么?”
“像我们驻扎在北境,极枯燥,操练、站岗、研究阵地。夜晚,将士们最喜欢夜晚,篝火点起便不再想家。”
回想起那艰难的八年,也有不少人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大体不怀好意,他们心中早有答案似的,偏想听她自己承认,如何被齐人羞辱,如何悔不当初。
但李勖不是,他真的在关心她过得怎么样。
她认真道:“起初跟他们都不太说话的,但是时间久了,也能交几个朋友,可惜他们喜欢的我玩不来,只能看书,无聊得狠了,就练剑。”
其实大多时候,是看穆简成练剑。身份不明的汉人,在草原上争得立足之地已经难得,便不能奢求他拥有朋友,曾几何时,林风眠是他唯一愿意交心的人。
“练剑?”李勖换了个坐姿,以使他修长的腿部伸展开来,“问道,“那日已知你马技精湛。”
“祖父给晚辈立过不许从军的规矩,那时候兄长已经束冠,幼弟最倒霉,功夫都没得学。不过我是女孩子,没人管我,祖母教我练剑。”
李勖双手交叉,手肘放在膝上:“先国柱曾得惠帝亲赐丹书铁卷,胆识过人,国柱夫人也见识不凡。”
想起那位老妇人,首先产生的画面倒并非是国柱死后她如何强硬地撑起整个林家,而是林风眠十四岁初嫁那日,被她把着手,送了一程又一程。
林风眠长睫深敛:“其实祖父计量深远,祖父是国柱,父亲自己也是国柱,如若兄长和幼弟继续从军,难免走到承爵这步,众所周知,三代往上袭爵,也只有当初的陛下…”
梁帝便是以国柱身份受晋帝禅让。对他讲这么多,今夜是逾矩了。
“我懂,”李勖道,随即松松一笑,打乱林风眠刚刚产生的不安,“回去之后你可坦言,就说见识过世上最精壮的汗血马,登上过望不到顶的山巅,还被当朝太子从空中接了下来。”
林风眠也笑,怎会不解他一片好意?
京师闺阁,嘴可杀人,李勖预设到她回京后的处境,玩笑着送给她挡箭牌。可毕竟已经经历过一次,便没有那么害怕。
不知不觉间,一碗加了蜂蜜仍旧苦涩的汤药被喝尽。
李勖像是完成艰巨的任务,习惯性地抚摸剑革,起身道:“不早了,睡吧。”
……
虽有意放慢行军速度,这一日,皇城还是到了。
李勖望了一眼前方巍峨高耸的城门,回顾身后。入得此城,诸多事情就不再随心所欲,于他而言如此。
于林风眠,更甚。
作者有话要说:
起风了起风了!女主要开始撕人了~
第9章 祖母之死
梁帝提前获悉了大军回朝的消息,是以安排丞相沈摘、京兆尹杜怀冲、少尹齐茗来到城门外相迎。
见到李勖,杜怀冲上前一步,躬身施礼:“臣等恭候太子大驾。”
李勖道:“都平身,父王可好?朝中上下可好?”
“都好都好,”杜怀冲道,“陛下不知殿下究竟是随着前、中、后哪一路师回来,三日前便已命我等在此地迎接,先迎到了前锋的赵将军,眼下赵将军已被陛下请到承明殿,吃了两顿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