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不如玩基建(313)
那里似乎是片别样的天地。有微弱的光,有清澈的湖水,有漂浮的河灯。
他的世界很安静,鹤唳的风声到这里也全没了声息,仿佛天地即将倾灭,唯独留下了他一个。
“师父——!”
看见风不夜的刹那,逐晨好似见到了主心骨,快步跑到他身边。靠近了这人后,她又不敢随意动作了,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在他身旁蹲下。
风不夜手心里托着一盏纸灯,纸灯上写满了往生的咒文,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像是已魂游天外。
逐晨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那双手僵得不真实,硬得像铁,冷得像冰,让逐晨怀疑眼前的是不是一个活着的人。可是他吞吐间又有呼吸,暗青的筋脉里还能摸得到心跳。
逐晨问:“这就是你眼中的天道吗?”
风不夜仿似完全听不见她的话。
逐晨呼吸轻缓,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声音听着还是有些喑哑:“你不要难过,这些都不是真的。小师弟还没有长大,我们已经离开朴风了。你不用再给他们,点这盏亡魂灯。”
风不夜略微偏过头,半阖的眼中倒映出她的残影,又不认识般地转了开来。
逐晨没有出声,与他并肩坐在一起,飘荡不安的心终于落下来一点。
“师父。”逐晨凝视着他的侧脸,一字一句不停地同他说话,“你累吗?天道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吗?你入魔,是为了要救师兄们吗?我可以帮你呢?”
风不夜感到有些诧异,今日这梦做的,异常的清晰。还要逐晨来安慰自己。
他敛去眸光,没有应答,因这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的怪事。
他也不想听什么肺腑之言,只觉得这个“逐晨”再一开口,又是他的一道心魔。
逐晨得不到回应,渐渐不再出声,抱腿在他身边坐着,与他挥霍着时间。
不期然间,她仰起头,望向夜空。
分明应该是魔气漫天的苍穹,几道微弱的星光却刺破了乌黑浓重的云层,坚持地闪烁着一点白光。
逐晨一下子高兴起来,觉得这样才是真实的。
风不夜的世界里哪怕没有太阳,也有月亮;没有月亮,也会有星星。
因为他生来便是为了照天地长明。
身边的人突然开口道:“天地何能长明?日升日落才有自然万象。”
逐晨愣了愣,问出口:“我方才说出来了吗?”
风不夜也觉得她这问题很是奇怪,但对她总有着数不尽的耐心。
“这是我的梦境,你在想什么,我为何会不知道?”
“所以我才叫逐晨吗?”逐晨说,“天地不能长明,可总有清晨日暮。‘夜如何其,夜乡晨。’。晨光将露,天要亮了,师父。”
风不夜闻言,又偏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神很是温柔,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逐晨不自觉向他依靠过去,试图从这个冰冷的人身上汲取一点温度。她问道:“师父,现在魔界界碑碎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朝闻也会变成这样吗?”
风不夜宽慰她道:“你不用担心,师父会替你处置好。”
他如今还是住在朴风山上时的样子,是各大宗门眼中的剑修宗师,或许还会是坚守到最后的一名凡间修士。他的眼神、风骨、气质,连同他剑身上的每一道剑意,都带着他的骄傲与不屈。
这样一个强风摧折不去,历经风霜与凄苦的人,最后依旧是抛下自己的尊严与所求坠入魔道了。
风不夜呼吸顿了顿,问道:“你哭什么?”
逐晨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淌过侧脸,落到风不夜的衣袖上,在他素白的布料中打出一圈湿润的水渍。
她忽然就明白了,风不夜的隐晦不谈,他的担忧焦虑,许多朦胧的困惑都在这时候有了解答。
“是用你炼化的那道龙魂吗?”逐晨哽咽着,吐字难以清晰,“我知道,魔界界碑就是一条盘卧的龙脉,也是天地间最后一道龙魂。你要代替它驻守在魔界吗?从此以后你就变成一座山,哪里都不能去了。”
风不夜再次沉默下来,抬起手,轻柔地揩过她脸上的泪痕。
可是那行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一眨眼,就颗颗地落下,好像跟着她的悲伤在无休止地宣泄。
风不夜想过,若是自己不在,逐晨会不会为自己落泪,会伤怀他多久,会不会连下辈子,都沉沦在这一段难以自拔的惋惜之中。
他私心里,或许有这样希望过。不是作为一个英雄叫他人缅怀,而是作为一个亲近的人,让谁无法忘却。
可是真看见逐晨哭得这样伤心,他又觉得于心不忍。
风不夜生出点动摇,那动摇犹如在他胸口剐了一剑。他就知道会是如此,这人好像是他软肋上长出来的一根尖刺,皱皱眉头就能让他心绪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