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用了三个月，说是前往邻邦支援，其实是在修路，”摄政王塞好瓶塞，把瓶子浮在空中，“君主虽然以善战闻名，但他经历了不同体制的国家，具有丰富的经验和老道的眼光。他想要畅通的道路，道路畅通意味着商贸和文化的紧密。在联盟国家，紧密的联系会带来联盟内部的稳定。也意味着很多交往上的麻烦。”

他打开瓶塞，继续啜饮灵液。

“我带了三瓶，陛下可以喝个痛快，”雷甘说。

“不必，灵液虽然振奋精神，喝多不免伤身，”摄政王放下瓶子，“队伍开到伊思塔罗山下，君主想要穿山的捷径。军中有个叫马洛的工匠提出了穿山隧道的方案，君主采纳了，但是人类难以完成，君主命令我来完成。我不理解，根据我对税收的理解，带关卡的山路更好。如果需要急行军，君主有翼骑兵应急，他们的领域是天空。”

“你绝对不会想动用他们的，”雷甘笑了。

“养不起，”摄政王握着瓶子楞了一会，“战局突然变得紧迫起来，邻邦被围，君主需要在十个昼夜里赶去支援。其中只隔着一座伊思塔罗山。正常的行军翻山需要三十个昼夜，按照马洛的计划，人类打通这座山要十三年。君主命令我三个昼夜里打通隧道。”

摄政王叹了口气，扬起头饮尽瓶中的灵液。雷甘默不作声，根据隧道口的石碑文，这条隧道确实是在三天内打通的，隧道内部宽敞，足够八架战车并行。

“我根据马洛的计划那么做了，马洛是个天才，他的设计天衣无缝，这条隧道成功了。君主的三千名军队用了一天通过，只损失了五十人。”

“损失？”

“时间紧迫，来不及维护，有一些塌方，但是之后的事情，”摄政王把瓶子交回雷甘手上，“隧道建成之后，马洛跑到我面前说了些废话。那时我已经精疲力尽了，倒还记得他说，他憎恨我烧坏他的身体，却感谢我实现了他一生的梦想。人类真是矛盾。”

之后的历史，任何一个人类国度都有记载：艾德埃塔将军队带到邻邦，击退叛军、拥立正统继承人。这是一个联盟友邦应尽之事，故而艾德埃塔的统治深得人心。

“陛下因为勤勉受人喜爱，所以难免辛劳。”

雷甘敷衍地回应，想到他自己的抱负和梦想，对于这位神话般的君主而言，应该不是难事。

紧接着的话语将他的思绪从神话拉回现实。

“喜爱？这是诅咒的命运，”摄政王闭上眼睛，“这条隧道建在国境线内。战争结束之后，君主回到国中，按照人力预算，将工程费用支付给我。因为战争没让他占到什么便宜，这笔费用他是分期支付的，付了我十三年，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两清。”

“每年我都要带着愧疚收下那些用不掉的钱，看着金币在仓库里积灰。”

“陛下，你有个好哥哥，懂道理、有本事。要是人君都能这么清账，世上会少多少麻烦，”雷甘收起灵液瓶，躺倒摄政王身边的地毯上，“你的小小存款，很快就会花出去，然后——”

“然后？”

“变成让你更烦恼的大钱，加上我，你就能自己称帝了。”

说完，雷甘转过脸，留意摄政王的反应，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他期待的波动，依然残留着烦恼的余韵。

“所以，我还是那个问题，”雷甘伸过手，搭上主人的肩膀，“陛下希望这场战争打到什么程度。”

“这是我能决定的吗。”

“如果你想，就能。”

☆、第 86 章

这是在伊思塔罗山的马洛隧道修建完成之后不久的事。

突然的冷风飘入营帐，奥林从白色毛皮中惊醒，眼中再次溢出鲜血。看清来人的身形之后，他坐了起来。

“阿卡？”他问。

美丽的魔偶凑了上来，打开腹腔，取出洁净的布料，为主人擦去脸上的血迹。

“前线传来消息，君主已经结束了战斗，正在和邻邦的新王议事，”魔偶轻声禀报，声音如同乐音般悦耳。

“嗯。”

“有人……不，新的伤药送来了，请主人酌情使用。”

“谁送的？”

“恐怕主人不想听到他的名字，”魔偶眨了眨眼睛。

“哼，人类，”奥林仰起头，血液在眼眶中聚集，迅速浸透布料，“阿卡，营地里还有谁？”

“工匠们和一些守军，”魔偶换下脏污的布料。

“我知道了，”奥林闭上眼睛，“该死的人类，这种事都想得出。”

“打通伊思塔罗山的隧道是媲美神灵的奇迹，”魔偶低下头，“主人为何生气呢？”

“我之前没意识到，为这个国家劳作，要做到什么程度，”流血堪堪止住了，奥林舒了一口气，“如果每件事都要做到‘奇迹’的程度的话，我还不如现在就去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