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何固了，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觉得蹊跷。

但衙门内不是谁都有脑子的，或者说愿意长脑子的。不少人其实根本懒得思考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追求的只是赶紧破案。眼下，要证据有了，要线索也有了，就连犯人都已经收监了，这不就意味着可以破案了吗？还有什么好查的呢？

再加上有心人的撺掇，或许是为了能够早点结案，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的。总之，衙门里半数以上的人都觉得，案子到了这一步就可以结案了。

大概不希望这么快结案的就只有何固。

“大人！这件案子还有很多疑点没有查清楚，就这么结案是不是太草率了？”

县令看向何固，头疼得厉害。何固虽然只是个捕头，但是在县衙的地位其实很**，有时候就连他这个县令都管不了何固。这次的案子是何固负责的没错，但是案子查到现在这个地步，按理说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查下去。

可是何固非是不信那个邵景就是犯人，还执意要给邵景翻案。

可是这怎么翻？证据确凿的案子还能怎么翻？

“何固啊，我不是没有给你时间和机会，可是你到现在也没有给我一个结果啊。这个案子已经拖到了现在，总得给上面，给百姓一个交代。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觉得案子还有疑点，就无期限拖下去啊！”

“大人，我知道您为难！可是这个案子真的不是邵景做的！您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够找到证据的！”何固焦急地对县令大人说道。

县令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何固啊，不是我不给你时间，是上面……不给我时间啊！”

“大人！”

县令见何固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头疼地眼前都有些发晕。最后咬了咬牙，对何固说道：“这样，我最后再给你两日时间！若是两日后你还是不能找到证据证明邵景是无辜的，那我就只能按章办事了！”

何固大喜：“多谢大人！”

……

两日的时间，对于整个案子来说其实影响不大，但是对于何固来说，这是他能够为邵景争取到的最大的机会。

不管两日后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放弃。

与之前的毫无头绪不同，何固既然已经知道了背后陷害邵景的是邵潜，他干脆就直接从邵潜这里入手。只要抓住邵潜，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帝韶景又去牢里见了邵景一面，询问关于邵潜的事情。

牢房内，帝韶景身上的白袍终于不再如前两日那般干净，染上了尘埃，衣摆和袖口已然变得有些灰扑扑的。但是帝韶景给人的感觉依旧是干净飘逸的，仿佛人间的尘埃根本玷污不了他分毫。

何固将带来的食物和酒在帝韶景面前的地上摆放好，为帝韶景斟了一杯酒，道：“阿景，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帝韶景笑了笑，承了何固的好意，举起酒杯笑着道：“好，那我先在此谢过了。”

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何固见他一饮而尽，又见他脸上的笑容，心中苦涩。想来阿景应当也是心里苦涩，只是面上强颜欢笑罢了。

想来也是，谁摊上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开心的。能不崩溃就已经不错了，邵景如今还能这么冷静，实属不易。

放下酒杯，帝韶景问了何固一个问题。

“阿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是何问题？”何固疑惑地看向邵景。

邵景问：“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何固张嘴想要回答，却在开口的瞬间怔住。

是啊，他为什么这么相信邵景？

帝韶景看着突然怔住的何固，眼底的笑意渐渐隐去，眼底有什么正在汹涌，却又被压下去。而后又翻涌起来，又接着被压抑下去。如此反复，又一次比一次汹涌。

“阿固。”

何固看向邵景，眼中布满茫然和惶恐：“我……”

空气陡然静止，四周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何固瞪直了双眼震惊地直视前方，脑子彻底停止了运转。

斑驳的色彩从眼前的世界倏然褪去，一切退化为黑白无声，而后又在转瞬间，更为复杂绚烂的声色从远方袭来。他被淹没在其中，失去知觉，失去自我。唯一的感知，便是唇上的一抹温热。

就是在这一刹那，何固突然得到了答案。

为什么相信？

因为相信，所以相信。没有其他复杂的理由，也不需要其他复杂的理由。

因为是眼前这个人，所以一切理由都不需要。只是一种本能，就像是镌刻在灵魂深处的法则。

许久之后，又仿佛只是片刻之间。

帝韶景松开何固，微微退离一些，看着何固的眼睛，眼底的感情炙热而汹涌：“你不需要给我答案，就像你相信我一样，我也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