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207)
伏波也沉默了下来,伤残是当兵的避不开的话题,就算现代有各种专业的义肢和配合的心理康复,仍旧会出现各种问题。更别提这还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平白蒙冤,一招功名丧尽,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还要面对肢体的伤残,再加上必然会出现的创伤综合征,就算没疯也差不多了。
轻叹一声,伏波道:“终归是救出来了,总好过冤死狱中。”
这话听在严远耳中,只觉喉咙都是哽的。是啊,当年军门不也是冤死的?能救回来,总好过死的不明不白。
人还没醒,船上也没大夫,就只能安排一个学过急救的船员先照看着。这条船上还有群陌生人,需要好好应付一番。
蓑衣帮这次闹的极大,简直把番禺城都掀了过来,然而真正上船的只有几个。除了孙元让和一干手下,就是那救出来的匪首了。此人姓常,是蓑衣帮数一数二的人物,也挂了个将军衔,听说跟蓑衣帮的大头目是莫逆之交。
不过亲自拜访后,伏波却觉得几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那常将军称得上沉默寡言,毫无逃出生天的兴奋,面对孙元让时倒是隐隐有些别扭。联想昨夜施救的场面,估计是牵扯到了蓑衣帮内部的派系争斗,这就不是她能探究的了。
好在蓑衣帮众人都知道身处别人的地方,老老实实待在船舱里,并不惹事,只除了一人例外。
“伏帮主,此次多亏贵帮援手,吾等才能摆脱岸上追兵。”面对恩人,孙元让是一派的赤诚,面带感激道,“以后蓑衣帮打下的州郡,赤旗帮的船只皆能通行无阻,若是贵帮有意与吾等做生意,一切也好商量。”
这些山匪可都是攻城略地,打家劫舍的,手里掌握的金银财宝是真不少,也的确有换取粮食、物资的需要。想来当初陆俭涉入此事,就有这方面的考虑,战争财永远都是最好赚的。
伏波笑笑:“孙兄言重了。只是这次才救出一人,不知你回去后好不好交代?”
都到船上了还没点试探,那就不正常了,孙元让叹道:“也是官兵势大,能救出一人也是好的。”
伏波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听说昨晚大牢里的犯人全都逃了,还在府衙校场厮杀一通,死了不少人呢。你们是怎么躲过搜查的?”
孙元让看了伏波一眼,这才道:“也不怕伏帮主见笑,是把人藏在粪车的夹层里,这才逃出了城。”
问的是怎么逃出府衙,答的却是怎么出的城门,这妥妥的是答非所问了,然而伏波似乎浑然未觉,只感慨道:“能谋划出这样一场大事,当真是个人物啊,若是能同他结识一番就好了。”
孙元让微微一笑:“筹谋之人的确本事非凡,不过城中盘查太严,他并未出城,恐怕要让伏帮主失望了。”
若是让个不知情的人听了,恐怕会以为他是在吹嘘。然而伏波是看了全场的,别的不说,怎么把人安排在府衙,怎么打通侧门的关卡,怎么带人逃过官兵的追捕,出城反倒成了最次要的。这一通操作下来,伏波是真有些佩服这次的幕后策划者,且不论蓑衣帮内部的冲突,这次营救的手段称得上冷酷高效,没有半分迟疑。有这样的“谋士”在后面支招,蓑衣帮实在不容小觑。
伏波心中感慨,孙元让也不免有些惊醒,不知这位伏帮主到底探听到了多少消息。只是晚走了一天,竟然也能查觉到这么多事情,这心思也太缜密了吧?
然而作为敌人,这样的人足够可怕,作为盟友却是要着力结交的。想了想,他突然道:“不知伏帮主对如今的朝廷有何看法?”
这聊的可就有点大了,伏波扬眉:“怎么,孙兄觉得杀官造反还不够吗?”
孙元让摇了摇头:“只要皇帝老儿还坐在位上,贪官就是杀不尽的。我自幼失了父母,流离失所,若非叔父相助,恐怕早就饿死道边了。似我这样的,天下还不知有多少,杀富济贫,开仓放粮,不过是解一时之苦……”
这话说的可就大了,伏波并未接话,孙元让也不退缩,反倒郑重道:“天下终有一日要大变,我却不甘心只做一个‘贼寇’。大丈夫行于天地之间,总要有些作为,若能寻一二志同道合的盟友,才是最好不过。”
这是想跟她结盟了?是看重了赤旗帮,还是看中了她这个“年少英雄”?此次“救人”归去,他在蓑衣帮内的地位必然会大大稳固,成为真正的心腹。如此野心,如此手段,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换个人可能就要心动,蓑衣帮怎么说也是一顶一的势力,值得深交,伏波却笑了:“若非我这船帮初立,根基不稳,还真想随孙兄一同纵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