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华+番外(259)
杨阁老先干咳一声,方提出了异议:“也许是监生们胆量不足呢?叩阙的后果,比围困国子监司业要严重得多了。”
监生叩阙这种事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都是在国有昏君奸臣或世有奇冤忍无可忍的时候,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聚起来的。
“若是胆量不足,那在知道连我一起围住的时候,就该退去了,或者至少放我离去。”
确实是这个理。皇子比皇帝的分量为轻,但将皇子围在国子监里,对比只是在宫门外叩阙又来得不善多了。
朱谨深若伤着一点,这帮监生都得以图谋不轨论处,便算最低限度的惩罚,功名也要统统完蛋。
众人都默然认同了他的判断。
皇帝想了想,道:“二郎,你也大了,此事是你亲历,朕若交由你措置,你可敢应吗?”
这有何不敢。
朱谨深躬身:“儿臣尽力为之。”
阁臣看到眼里,心中各有思量。
皇帝听着是随口一句,但是是正式地在交付差事予二皇子了。
“戒骄戒躁,若有拿不准之处,多询老臣,不要擅作主张。”皇帝面色仍是寻常,只是又叮嘱一句。
朱谨深道:“是。”
皇帝看向底下众人:“好了,时候这么晚了,今日就先议到此处罢。郝连英,你送先生们出去,刺客那里,加紧讯问。”
“是,臣遵旨。”
阁臣们一一告退,郝连英跟在后面往外走。
沐元瑜准备要跟着告退,她才出了国子监门,就遇上了赶来救人的锦衣卫们,直接又被带到了宫里,耽搁到现在,人已有些困倦了。
不料皇帝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出宫了,免得来来回回地奔波折腾。二郎原来的宫室还空着,让人收拾一下,将就一晚上罢。”
朱谨深一怔。
沐元瑜大惊,脱口道:“臣不敢,臣是外臣——”
“你是显道之子,跟朕的子侄辈一般,不需有普通外臣那么些讲究。”皇帝和颜悦色地道,“今日之事,也有亏你之处,就不要推辞了。”
汪怀忠下了金阶笑道:“老奴领着殿下和世子爷去。”
外面月色正好。
沐元瑜却很头痛。
皇帝把话说到那个份上,她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可谢恩答应了下来——等下怎么办啊。
她偷抬眼望向走在她前面的朱谨深,只望得一个背影,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住的旧处里总不至于只有一间屋子一张床罢,想来也还好。
她只能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汪怀忠陪在旁边笑道:“殿下和世子爷放心,殿下原住的端本宫一直都有人收拾打理,取副新铺盖来,就足可入住了。”
端本宫是外六宫之一,沐元瑜心下胡乱算了算,朱谨深在这里应该住了不短的一段时日,她记得他曾说过,他小时是和朱谨治一起跟着皇帝住在乾清宫的偏殿里,后来因欺负朱谨治,才被移了出来。
端本宫并不只有一处宫殿,其内依方位还分有四宫,朱谨深住的是其中一处的昭俭宫,看守此处的宫人接到了信,已纷纷忙碌起来。
朱谨深踏入久违的旧居,在门前停顿了片刻,方转头道:“有劳公公了,你也回去歇着罢。”
汪怀忠满脸笑地应着:“殿下说哪里话,不过殿下这是回了家,万事自然自便。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这些奴婢们。”
他离去了,宫人们拥来门前下跪行礼。
朱谨深没和他们多话,只是命准备些吃食来。
他被困在国子监至今,滴米未沾,如今饭点早过,自是饿了。
沐元瑜不好乱走,揣度了一下宫内布局,应当有暖阁之类,再悄悄往能看见的内室里张望了一下,见靠墙砌着炕,窗下则摆着罗汉床,应当怎么都住得开。方松了口气。
一时饭食上来,她也是饿得狠了,便与朱谨深对面坐着,一门心思先吃起来。
用罢后,宫人上来问是否要备水沐浴。
朱谨深先摇了头,他虽然好洁,但离宫已久,此处没有他合适的换洗衣裳,别人的他断不会穿,沐浴过后又换回旧衣,一般不舒服,不如忍耐一晚。
“我也不要。”沐元瑜跟着自然拒绝,“忙到这会儿,太累了,给我打盆水来洗把脸就好。”
宫人应诺而去,沐元瑜动作快,也不要人伺候,自己洗过后,忍着哈欠把一直憋着的话问出来:“殿下,让个人领我去暖阁睡罢,我好困了。”
她毕竟是外臣,不好直接吩咐宫人。
朱谨深没看她,他洗脸也是一丝不苟,将布巾展得整整齐齐地在脸上擦过,方道:“睡什么暖阁,我当年走时,一些不用的东西都堆在了那里头,早成了杂物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