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萧亦珩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脸上的神色带着些严肃，声线平直，“专心。”

完全没有之前调侃的语气，嘴角残留的笑意消失殆尽，现在的他比教练还严肃。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从刚在泳池外看到他到现在态度的转变以及思考的方向，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看向他的眸底多了分复杂的情绪，江妍兮抿直唇线沉默地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起下水。

刚开始看到他，她还在顾虑两人之间有些冷的关系，想要避开他，但他笑着调侃了句，她的态度也跟着缓和了些，急着解释想要吐槽，他很轻松地就引导了她的思绪。

他的那句话并不是自恋，而是想说她上次游泳走神的事，提醒她专心。

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一个笑，却在无形中改变了什么。

而被牵着鼻子走的她，被牵到他面前了才通过脑子里缓慢的阅读理解意识到这一切。

泡在水里适应水温，江妍兮垂眸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恍神，突然很想知道自己被他“带跑”了多少次。

旁边的教练注意到了他们，大步走了过来，“你们都来了？”

“萧亦珩，”教练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直接带着她练。”说完他就继续去教其他人了。

“……”他们两个认识？所以教练也是知道萧亦珩会游泳的？

又绕回以前就困扰着她的问题，萧亦珩既然会游泳为什么还要听教练的话一起练从最基本的动作？这个事有太多的巧合，她可不可以大胆地、自作多情地误会一下——

“你来是为了教我游泳的？”

萧亦珩和她并排靠着泳池壁，脸上的表情没变，依旧淡淡的。曲起手肘搭在泳池边，“你想学吗？”目光平视着前方，“游泳。”

虽然不知道他没头没脑为什么问这个，但是，“想。”她回。

站直身子，他比她高了一大截，声音清冽，“那我们开始。”

“热过身了吗？”

听清他的问题，她点头。

“先扶着旁边练蹬腿。”萧亦珩直接带着她开始复习之前学过的基本动作。

尽管心底还是有很多疑惑，但看萧亦珩教得认真，她也没抓着问题不放。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教她，他的初衷一定不坏。

基本的手脚换气姿势逐一复习完，萧亦珩让她蹬出去游游看。

不再有抓着的东西，江妍兮的手无意识握紧成拳，另一只脚蹬着池壁，抬眼望着前方的水面犹豫着没动。

心率加快，她摒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深呼吸一口气，在身前伸直手，掌心相对合拢，做好姿势准备游。

但脚在蹬的前一刻还是失去了力气直接放回了水底，合着的双手也收了回来紧紧抓着泳池边，她的声音有些低，打着商量的语气，“要不还是你先游一次。”

萧亦珩站在一旁环臂看着她没说话。

感受到他的目光江妍兮咽了下喉，贴紧泳池壁，视线低垂，“我有点……”累字还没说出口。

“你害怕。”他直截了当地堵住了她的话。

身边是不远处大家游泳激起水花的声音，噗噗的，哗啦的。可她的耳边却只有水浸没身体的感觉，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朦胧，剩下清晰的是咕噜咕噜冒泡声，挣扎着的呼吸，氧气一点点耗尽。

“没有。”她平复着心底的情绪，干巴巴生硬地回了句。

“你的脸很白。”他说。

“一直都白。”她咬紧下唇避开了他的视线。

黑色泳镜把她有些惨白的脸衬得更白，小小的巴掌脸绷得紧紧的。

他没再说话，沉默地等着她承认。静默了好会儿，严肃的氛围弥漫开，最后还是江妍兮先败下阵来，她微皱着眉闷闷地应了声，“嗯。”

她害怕。

当要她直接游过去的时候她犹豫了，上次溺水的窒息感缠在心间，挥之不去。一望无际的水，没有任何可以拉住的东西，毫无安全感的未知。

她怕再次淹在水里。

“知道怎么在水里站起来吗？”萧亦珩突然问。

思考了下，她摇头。

眸色沉了沉，萧亦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压住心底涌起的情绪。

“这样，”他双手伸直往下滑，“然后腿找到地站稳起身。”

江妍兮抬平双手学他的动作，试探着抓住泳池边漂浮，然后松开手，闭紧眼感受着身体的失重感，手臂很快地往下滑，脚踩在池底站了起来。

虽然是很短的距离，虽然才独自漂了一会儿，但她还是自己一个人起来了。

转回身面朝对岸，很长的距离，头顶的灯光照在水面上一闪又一闪，她心底依旧很虚，怎么也不敢游。

恐惧，说到底还是一个很虚的东西，虚到不敢触碰，无法谈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