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囚鸟(21)
“也是,也不是。”旋即,燕珩对阿桃道:“一来官府出行,百姓要避让,不可窥视上颜;二来这几日的确天气不好,春雨说下就下,所以出行的人并不多,街道自然冷清。”
阿桃噢了一声,望着灰扑扑地天空,有些失落之色。燕珩见她黯然,又道:“不过,郡主不必失望。改日天朗气清,我带你出来游玩便是。到那时,满目琳琅还怕你应接不暇呢。”
燕珩咬文爵字,阿桃听了个大概,总归是要带她出门的意思。她哪能不高兴,笑眯眯地晃着脚道:“那更好,最好还能去放风筝。”
没想到她还心心念念着昨天的话。放风筝而已,两人前世如此恩爱,今生有幸再续未了尘缘,别说风筝了,就是再难得再稀奇的东西,燕珩都愿双手奉上。
他将扇子合上,对阿桃道:“我已吩咐下去了,内侍省有几个小黄门是从潍县来的。那儿的人都会做风筝,手艺很是灵巧。什么鸿雁传书、七仙下凡、百鸟朝凤、金元宝,蝶恋花,都不在话下。过几日便把骨架扎好,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图影与芸娘他们说。”
原来小小一个风筝还有这么多花样,阿桃连听都没听过,唬得她一愣一愣的,点头如捣蒜,兴奋地摩拳擦掌。
燕珩眼中亦满是笑意,他顿了顿,在案上拿了毛笔,略微沾了沾墨水,递给阿桃道:“你不是说要给我剪纸花?剪刀与红纸现在没有,郡主不妨先给我描个样子吧。”
剪纸是景国女孩平日消遣的玩意,即便不会写字,也会瞄花样子。可景国文教实在落后,传统的样式就那么几个,一只手数的过来。
阿桃看着那毛笔,有些赧然,她回想起燕珩坐姿端正,在宣纸上挥洒自如,行云流水的样子,那是真正能与墨香韵味融为一体的天人之姿。
不光如此,她还曾经偷看燕珩的劄子,就算不认识字,人天生也有品鉴美的能力。对比之下,阿桃自惭形秽,当真连笔都不愿意摸了。
她扭着手,难为情道:“可是我画的不好看。”说完,阿桃还指了指燕珩的扇子,道:“肯定没这个好看。”
燕珩笑道:“术业有专攻,各自擅长的不一样,景国亦有传统瑰宝,文墨良品,你画一画,让我见识一番吧。”
他言带鼓励,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卖弄之意,阿桃小声道:“那我试试?”
燕珩做了个请的姿势,阿桃来劲了,拿起笔来,在纸上画了起来,不过四五个图案,她从小就学得心应手。
燕珩将头静静地往阿桃身旁靠过去,薄肩叠在她的香肩上,相距不过几寸,他转头,阿桃白玉无瑕的侧脸一览无余,燕珩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阿桃,其明丽容颜渐渐与前世的她重合。
燕珩的心重重鼓锤胸膛,两只手将衣摆捏出褶皱,呼吸都急促起来,嘴唇慢慢地往她透明的耳廓贴去。
就在这时,他听阿桃说:“好了,你看看如何?”
燕珩一下子弹起来,将身子坐直。同一时刻,阿桃转头,眼睛笑如新月,对方才燕珩浓重的侵占性的气息浑然不觉。
她说:“我真画的不好。”
“我看,甚好。”燕珩将目光转移到纸上,嗓音有些哑。
他停了片刻,佯装欣赏,又指着几处细节问这是什么,这在图腾景国有何意思云云。最后咦了一声,仿佛突然想起来,他道:“郡主既不会写字,如何与你兄长通信呢。”
“这个嘛,”阿桃毫无防备,她拍拍胸,自夸道:“我与哥哥一起长大,有些符号当然只有我们两知道了。”
燕珩一再赞阿桃,不耻下问,阿桃有些飘飘然了,不等燕珩开口,她腾起单纯的炫耀之心,接连道:“我画两个给你瞧瞧,你品一品,是不是很形象。”
说罢便在纸上描摹起来,无奈她实在不会运笔,动作又大,刚一动手腕,宣纸便晕上了大片墨水,还有几滴溅到了燕珩衣服上。
“哎呀!”她忙放下笔,拉着燕珩的衣袖,想擦但晕染极快,哪能擦得掉呢。
“真是对不住!”阿桃可谓万分抱歉,可燕珩却满不在意。他不但不生气,反而眉头微挑,带着丝丝笑意,将伸出手来,握住了阿桃的手。
阿桃身子一颤,脸颊迅速变红,还未反应过来,燕珩已经自然而然地将人圈了起来,带着她僵硬的右手再次握住毛笔,并在耳旁柔声道:“我教郡主握笔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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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男人容易被好看的女人迷惑,阿桃觉得女人也容易被好看的男人迷惑。
御马行过宣德门,朱雀门,而后阿桃与燕珩分开,她转乘一顶轿子往东北后妃宫群而去。
“本来使节应在鸿胪寺客馆下榻的,但陛下怕郡主觉得寂寞无趣,索性先进宫来也无妨。”芸娘如是说着,轿撵正路过一截宫墙残垣,零零散散几个匠人正在修补,从残墙外望进去,院内轩馆亦被毁坏得厉害,且疏于修补,业已爬满了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