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向隅(218)
“你又可知道,我斗的人,不仅仅是他们,还有父皇!还有皇后!”
仰桓陡然抬头:“蒋岑,我想过自己会输,却不是输在你手里!”
“那么殿下想的,是输在谁的手里?”蒋岑突然道,“殿下与微臣,又有什么输赢呢?”
“你做下的错事,可以按在皇后头上,按在三殿下头上,按在陈宴头上……可是,谁来受的过呢?殿下想过,是谁吗?”
“殿下何不去看看那夹道的百姓,南郡死了多少人,坞巢又死了多少人,那北疆军,便是蒋家军!究竟死了多少人!殿下想想,你输的是微臣吗?!”
“是百姓啊,殿下,你当真不知吗?”
“呵!呵呵!呵呵呵呵!”仰桓靠在厢壁上,“蒋岑,你为何不问问父皇,那一年楠辛殿的毒,是谁的手笔?”
“你觉得,本宫一个孩子,真的能寻得那样的毒吗?”
“微臣把粥饭放在这里,殿下自用。”蒋岑说罢便就牵了秦青要走。
不想身后人却是不依,仰桓挣了一下,猛地喊了一声:“蒋岑!”
“……”
仰桓的声音尚在继续:“他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太子,是能够替他打理事务,却永远在他身后的影子!你以为这些年,他当真不知我的手段吗?知道又如何?!倘若我当真聪慧受百姓拥戴,你以为我还会是太子吗?!”
“二殿下早慧,是有贤王之相。”仰桓背了一句卦辞,瞧住面前二人,“蒋岑,对亲子尚且能如此,你以为,他会放过蒋家军吗?会放过你吗?”
秦青轻轻晃了晃身侧人的手,蒋岑微微捏紧了些,低头对她笑了笑:“我们走吧。”
“蒋岑!你是个傻子!愚忠之臣,最为蠢笨!”
“殿下,快入京了。”蒋岑头也未回,“殿下有话,便就留着与陛下说罢。”
蒋岑一路牵着秦青下来,行过嘈杂的战马,行过席地而坐的人群,行过嘘寒问暖的百姓,终是停了下来。
“蒋岑。”秦青唤了一声。
“嗯。”
“仰桓说的,你信吗?”
蒋家军十万忠魂,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可是帝王啊,没有了仰桓,下一个呢……
秦青转到了他的面前,逼着他低头看向自己:“蒋岑。”
男人垂首,瞧见她眼中那一点自己:“我没事,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
“我明白。”秦青没叫他说完,抬手替他整理了铠甲,“可是我相信,冥冥中自有天定,老天垂怜叫我们重来一世,又怎么会允许遗憾重来?”
“你还记得吗?我们说过,要一起去南隅的。去南隅开一个药铺,好好地,过一辈子。”
南隅——
蒋岑抬手覆于胸,前的柔荑上,眼中忽而清明起来。
“嗯!”
“走吧。”秦青抬头对他笑,“父亲,祖母,还有木通,芦苇……他们都在等我们。”
那是一年寒春,大兴百业待兴,废太子进了天牢,百姓抚掌以庆。
同一年春,金胡划进大兴疆土,三殿下戴罪立功,封金胡王,金胡从此对大兴称臣。
春末夏至,皇帝仰靖安退位,传皇位于太子仰栩,居于太和殿,称太上皇。
这一日,屈南栖正在乾心殿批折,宫人进来报说蒋大人来了。
“哪个蒋大人?”
“嗐,陛下问得,还能是哪一个。”宫人笑着。
屈南栖这才搁了笔,也是,蒋贺如今固守西关,蒋家新军半数编入禁军,半数编入北疆军,由齐将军坐阵,这留在京中的闲人,自然就只有这一个了。
蒋岑卸甲而归,打死不入军营了,加之司药监也说他身上旧伤严重,不适领军,这便就又回了司吏监。
“他又来做什么?”屈南栖偏过头,“不是说了辞官的事情得等七司重理,国库充盈后再说么?”
宫人摇头:“不知,人就守在外头呢。”
“叫他进来吧。”
“是。”
不过片刻,便就有一道人影进来,倒是端正跪了地请安。
屈南栖觑他一眼:“今日为了何事?”
“微臣想……”
“先说好,辞官的事情,现在不行。”
蒋岑起身摆了手:“今日不为辞官,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前时陛下答应过微臣的事情。”
“什么事?”
“陛下说过,要替微臣算日子的!”蒋岑提声,“不知道陛下可算好了?”
“哦对了!”蒋岑从广袖里抽了一卷圣旨来,“这是太上皇的赐婚,微臣瞧了,这个择日完婚,究竟择哪一日啊?”
屈南栖愣了一下,忽而想起那军中人说过的事来,便就咳了一声:“你与秦小姐不是已经拜过天地?”
“原是拜过的,可是……”蒋岑道,“可是这一回来,便就叫秦大人给拦住了,言说青儿还未及笄,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