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又向隅(17)
“那看完榜再回吧。”
书院学考的榜单,总是一并挂在正中的栏墙上,届时士学与女学的成绩皆是贴在一起,因而这整个书院里谁学得好,谁学得孬,一目了然。
这日秦家的马车便就停在巷口,本是芦苇下去瞧的榜,秦青却是挑了帘子出来,车夫回了头:“小姐,这天寒地冻的,还是莫要下车了吧。”
“是呀小姐,奴婢去瞧瞧便是。”
秦青却摇了头:“还要坐许久的马车,我先下去走走,免得坐了生疲。”
如此,车夫便就跳下来扶了她下去,芦苇又替她加了件大氅,二人往书院行去。一路有好些小厮丫鬟缩着脖子往里头去,皆是替自家主子瞧榜的。
她们进院子的时候,正赶上一拨人出来,领头正是陈怡榕,穿得很是暖和,只那脸上脆弱得很,似是要哭出来。
秦青抽眼去瞧她身后的榜单,立时就猜出来:“榕妹妹。”
陈怡榕很是惆怅,这般迎面碰了人,嘴角便没有忍住,苦了下来:“秦姐姐,我今年又去不成冬猎了。”
“明年再去便是。”
闻言面前的女孩却是摇摇头:“不能去了,秦姐姐。明年开始,我便就不能在书院学习了。”
“为何?”秦青有些诧异,“太师大人很是看重妹妹,如何会退了书席?”
“我爹哪里是看重,不过是不想我被人笑话。”说着陈怡榕便就回了头,瞧着那榜单,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抱怨,“可你看,我年年都是最末,连那刚来的蒋岑都比不上。继续待下去,也是给他丢脸。”
“你……”秦青无从安慰,只能转而道,“妹妹多虑了,太师大人若是当真如你所说,又怎会叫你在书院这般时间?许是一时生气。”
“不是的。”陈怡榕摇摇头,“我爹去年本就不想我过来了,不过是二哥坚持。今次是二哥与我说,不必再来了。”
说罢,神色更是哀莫,秦青鲜少宽慰于人,只得轻轻道:“妹妹若是想念,往后倒是可以常聚。”
陈怡榕憋了个笑来,很是难看,只领了丫头往外走了。
“小姐,陈三小姐的模样有些奇怪。”
“走吧。”秦青没有回答,往前行去。
这般说话的功夫,书院里已经空了下来,秦青仰起头,扫过榜单,只听边上芦苇的声音:“小姐!又是甲等!”
“嗯。”目光所及,正落在了那人名上,秦青莞尔,这才拢了大氅道,“回去吧。”
正欲离开,书院里头匆匆行来一人:“前头可是秦小姐?!”
秦青回了头,瞧见小厮跑过来,停在自己面前:“太好了,秦小姐既是在这儿,可算是万幸!”
“怎么?”
小厮喘了口气:“书院已经歇了假,医室大夫已经回了老家,不想方才有人折了骨,小的也不敢轻易动他,正要去请大夫呢!”
“哪里折了?”
“腿。”
芦苇着急:“可是小姐,我们再不出发,怕是赶不回甘州了。”
“小姐行行好,小的也是没办法。”小厮哀求,“耽误小姐了!”
“无妨。”秦青转而对芦苇道,“你先去车上说一声,我去去就回。”
主家是杏林之家,主子本身就兼顾医室,医者父母心,芦苇不好再劝,只得应声先行出去。秦青这才问小厮:“人在何处?”
“公子就在医室。”
不知可是直觉,秦青皱眉:“断腿的是谁?”
“断腿的……”小厮突然醒悟这话不该他说,赶忙改口,“受伤的是蒋家公子,应是有旧伤,如何都不能动弹。”
正说着话,身边人却是停了下来,小厮狐疑:“秦小姐怎么了?”
只是一瞬,秦青才复抬脚:“无事,我先去看看。”
远远的,已经瞧见医室边的屋门开着,木通急得一直绕着门口转悠,瞧见秦青过来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秦小姐!”
自打上次秦家小姐给自家主子治了伤,木通便觉得,这人虽是面冷手狠,医术却很是高明,不然也不能伤了手刚上了药不久,主子就能纵马疾骋。
秦青跨步进去,原是想瞧瞧他又要如何,不想一低头竟然瞧见那人已然疼得满头大汗,丝毫不似作假。
“蒋公子。”
闻声蒋岑抬起头,手仍是按在腿上,唇色竟是苍白,却是对着她咧嘴一笑:“秦小姐怎么来了。”
秦青眉眼低垂,坐在了榻边:“有旧伤?”
蒋岑却是笑眯眯地:“怎么可能?我这般身骨……”
“这是我替公子第二回 瞧伤。”秦青声音不高,轻描淡写,“间隔不过数日,公子这般身骨,当真少有。”
蒋岑自觉理亏,然后就见面前人伸手撩开他衣袍,又是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