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记(7)

作者:灌装水泥

说完灰疏,青仪开始驾轻就熟地唠叨我,从生活起居到剑法修为,青仪事无巨细,全盘交代一番。烤鱼吃完,絮絮叨叨的背景音还在耳畔,灰疏捂着耳朵,躲到溪流那端阖眸装睡,我却甘之如饴,并不觉得聒噪。

青仪爱我,我想,像母亲一样。

雨后的土地吸饱了水份,林子里不平之处便起了水洼,一脚泥水四溅,脏了衣衫。此刻风消雨歇,青仪收了伞障,我运起清洁咒,清了清尘土。无垢半只身体悬在包袱外,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见伞障已收,便爬到我脖颈上来。我甫一进境,周身灵气较之以前更为充沛,他从前便爱亲近我,此番更是明目张胆。

越往山下走,灵气越是稀疏。雨后初霁,深山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一时间鸟兽撕嚎,白刃相接,蛇虫鼠蚁蠢蠢欲动,正是一派弱肉强食的模样。我欢欣于这生动的世间,与我所习惯的刻板截然不同。

青仪和灰疏一路玩闹,扯了路边野花做成花冠给我戴上,又采了竹叶织成蚱蜢。三人同行有说有笑,倒也轻快。

远处山脚有散修结伴而居,自辟三分田地,内里种上白菜萝卜,再养几只鸡鸭,躬身耕作田园,活成了人界百姓的样子。

我有些疑惑。

澜沧与蓬莱均为下修界仙地,托生于此均为天生道骨,人人皆是修士,因人各异的仅是根骨优劣。普通修士虽不能神魂不灭,较之人界百姓却是长生久视,若寻得灵气磅礴之处专心修道,可轻松活过四个甲子,偶遇得机缘,或能叩得上修界门户。可这里灵气稀薄,修道者流连田园、将修行视作可有可无,心中却是作何打算?

灰疏轻轻叩门,想去讨口水喝。

“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灰疏行了长礼,说道:“这位道友,我等一行三人经过这里,有些口渴,想从井里打些水喝。”

“快进来,我帮你们盛水”中年男子迎我们进门。门内是一个宽敞的小院,院后是竹木搭建的屋子,近看小小一间,似未通地龙,堪够两人所居。

院里有一高高的晒架,上面晒了一些干菜,蒲草搭了凉棚,地面被抬高半尺,用以隔绝寒气;竹木铺就地板,因是冬季,地板上叠了厚厚的棉被。我正想进凉棚坐下,屋内走出一中年妇人,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她高声招呼我们:“进去喝口茶吧,前几天下了雪,屋外凉着呢。”见夫妇两人满腔热忱,我们便不再推让,男子掀起门上厚帘,一行人进了屋。

没想到,屋内竟是别有洞天!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石刻屏风,其后是宽敞院落,左手有一鱼池,池上杨柳轻垂,低头可见鱼群游弋;池边大石假山覆着一层薄雪,雪上竟拓着麻雀的脚印!我抬头看了看天,白云皑皑,日头藏入云中,是货真价实的天空无疑。院中暖意融融,才站了一会,额上便有些细密汗珠。我脱了斗篷,拿在手中,“烧了地龙,有些热吧?”夫人一边接过我的斗篷,一边招呼我们一行三人到里间暖阁坐下。

“陈茶一盏,万莫介意。”男子举着茶盏:“请问小友贵姓,自何处来,又是往何处去?”

“在下上官寂,表字新雪,自山上来,欲往西原一行。”我捧着茶盏,轻轻颔首。

“初云之主复姓上官,您是?”妇人问道。

“这是初云峰的小少爷。”灰疏拿着一盒莲花酥,正急急塞入口中。

“久仰久仰,鄙人南留陈氏无因,与妻子刘氏迁居于此二十年,从前未见过山中主人,今日算是天从人愿。”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我举杯致意,余光瞥见青仪神思游离。我用胳膊撞了撞他,他回过神来,执起茶盏一饮而尽,向主人致谢。陈无因看出青仪心中困惑,问道:“这位小友是否疑惑,我等为何自南留搬迁至此?”

青仪颔首:“正是,南留仙门众多,以仁兄可辟出洞天的修为,必能托于世家,却为何流连至此?”

陈无因放下茶盏道:“说来话长。”他继续道:“我与妻子自小相识,算是青梅竹马。我两根骨相似,家世相仿,同习剑术、同修‘明镜’,筑基之后,我两进境修为几乎一致。我等生于普通散修家族,根骨普通,修行只为延年益寿,并未想过登峰造极。”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示意我们吃些小食,继续道:“没承想及冠以后,我的修为突飞猛进,动辄一日千里,很快便突破上思到接近上清的境界。奇怪的是家中兄长、父母亦是如此。”陈无因顿了顿:“要知家严自我出生以来,一直阻滞于下思境无法提升。我于是心生疑惑,暗自查探,发现家中长辈暗自在饭食中添加一种从未见过的草药。我从父亲房间偷了一颗,多方询问,方知那是来自蓬莱的仙灵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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