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55)
明摆着。
姚克礼将糊满白雾的眼镜摘了丢到一边,将所有肥牛片捞到自己碗里,吃了几口,意识到顾临川根本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又说道:“他在我那儿很安全。”
顾临川无动于衷。
“临川,你我好歹共事这么久,即使有些观念不一样,也没到仇人的地步吧?”姚克礼压着情绪,忍耐的说话,“有事能商量。”
羔羊片解决,顾临川开始攻陷其他菜。
豆芽、大白菜、千张、虾滑、鱼片、黄喉、香菇,一份接一份的滑落锅底,暂时压制了扑腾的气泡,没多久又咕哝咕哝冒出更浓烈的香气。
他煮一碗吃一碗,双手不停,期间还喊服务员加过一次汤,由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
姚克礼不吃,也不说话,被热气遮挡的面容晦暗不明。
终于解决了最后一碗调料,顾临川拆开湿纸巾擦手,拿过一旁的清单就要起身。
姚克礼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按住清单:“顾临川!”
“没吃饱?”顾临川用下巴点了点桌面,大方道,“你慢慢吃,我请。”
他刚才吃的是自己喜欢的菜品,剩下的几盘他动都没动。
姚克礼:“我有话跟你说。”
“我来了这么久你不开口,怎么到现在反而有话要说了?”
该怎么说?因为他在等顾临川先沉不住气吗?
可他都吃完要走了,提都没提一句芮黯,这跟他原本的想象太不一样。
顾临川不耐烦了:“有话快说。”
如果真的让他走,下次要约他出来,就难了,可他已经等不及。
他轻轻咽了咽嗓子,瞳孔略微扩张。
“你,把我儿子弄到哪去了?”
姚克礼结过一次婚又离了,六岁的儿子一直跟着他,顾临川见过多次,长的跟姚克礼很像。
顾临川眉毛微微挑起,坐回长椅,认真的反问:“小齐不见了吗?”
“他,连同他母亲,都不见了。”姚克礼视线分秒必争的锁住顾临川的眼睛,“母子两是被一个男人带走的。”
“这个城市有多少男人?”顾临川懒洋洋的搭上扶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结账单,“你不如报警。”
如果是正常失踪,他当然会报警。
他一开始觉得依顾临川的为人不至于为难他前妻和孩子,可一夜过去,母子杳无音讯。
“你故意在我家院子的监控里露脸。”
不就是警告他不要报警吗?
火锅店的所有卡座边沿都挂着一张尝尝的竹帘,很好的保证隐私性,可也阻隔了光线,因此设计师又在每张桌子当头挂一盏小灯,泛着辣的热气一烘,连浅黄的光线都蒙上一层红。
不知道是情绪激动还是被灯光熏的,顾临川觉得姚克礼眼睛里浮出了一层血色。
他也不笑了——装了半天,累得慌:“监控里的脸很清晰吗?和我很像?”
“明知故问!”
“只是一个角度像的话,根本不能说明什么,即使你报警,也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
姚克礼脸色更难看。
“我最近身体不好,一直在家养病,老曹和小葱他们也都知道,我可以给你提供我家院子的24小时监控视频,有没有出门,一目了然。”
姚克礼阴沉的盯着他。
顾临川:“不过你手里确实有些东西是我需要的,我愿意交换,条件你提。”
离开火锅店,顾临川没有立刻回家,开着那辆特意开出来制造气压的轿车慢慢溜达。
他也没什么地方想去。
直到触及保安大叔熟悉的笑脸,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把车开到了自己那幢房子的小区外。
芮黯被抓回去之后他一个人在这住了几天,没完没了的做梦,没日没夜的失眠,梦里有个比他矮上好几公分的男孩用静音模式跟他对话,嘴唇不停的动,但一个字都听不到。
顾临川不知道梦里那个面容不清的男孩是不是13岁的芮黯,醒来之后,就再也睡不着,去阳台抽烟,他没烟瘾,只是需要一点刺激性的东西涤清思绪。
他在一根又一根燃尽的烟头中找回了轨道。
他们以前如何相处、芮黯在研究所遭遇了什么,以及——会不会怪他,两人到底要走到什么地方,都会有合适的结果。
在那之前,有更重要的事。
他知道姚克礼有一定背景,否则也没资本运营那么大一个研究所,光凭他一个人,只怕是以卵击石。
愤怒、指责,对姚克礼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他需要更大的力量支撑。
跟顾峰摊牌寻求支援的时候,父亲问他,是不是真的考虑好了,处理的好与不好,都是后果难料。
他说,没什么好考虑的。
他不能不管芮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