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48)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站在这里跟他对话,那时他几乎将他当成行走的炸|药包,那一点浅薄的同情还没来得及酝酿,就被他无理取闹的要求给粉的稀碎。
他当时会有多绝望,多难过,自己却让他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直至死亡。
尽管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心尖还是锐利的疼了起来,眼眶像被热气熏染,一层一层的热了起来。
他被欺骗,什么都不知道,可错了就是错了,他并不无辜。
他背叛了他们的感情,背叛了他的信任,也打碎了他唯一的希望。
这时,熟悉的音乐响起,打破死一般的静谧。
他低头闭了闭眼,将所有感怀吞回去,拿出手机。
屏幕跳跃的是个陌生号码,但他知道是谁。
“这么快就发现了,我很意外。”
顾临川:“一开始就是假的,是么?”
“不算,他的杀伤力你见识过。”
“他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
那头这次稍稍顿了顿,才道,“早上六点,我在办公室等你。”
话已至此,今晚不可能再有转圜余地。
顾临川第一次没道别就挂了电话,但没立刻离开,而是走进了芮黯的房间,在那张僵硬如冰的床上坐了下来。
按照正常的程序,他现在应该气愤、自责、应该去找罪魁祸首算账,可从心脏蔓延出的密密实实的疼痛,他已经分不出多余的力量来愤怒。
喉咙口溢出一丝类似哽咽的气音,微不可闻,连顾临川自己也没听到。
他就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六年,人生的1/3,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自我也不可以有。
分明可以逃脱,为什么不早点走?是什么让他在里面生活了这么久,默默忍耐着日复一日的寂寞和孤独,像时光一样,永无尽头。
自己还对他说,这是你的宿命,你应该接受。
他是什么形式的脑残?
他慢慢躺了下去,脑袋贴着枕头,似乎闻到熟悉的气息。
大门外,裘越在车里坐立不安,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眼瞅着要力竭而死的那颗心脏才落了回去,连忙迎上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老大双眼通红,尤其是眼尾,像被红色的花瓣染过,他咯噔一下,还没放稳的心脏再次刷的开始蹦极,舌头打结:“老大,你,你没事吧?”
“没事。”
顾临川要去驾驶座,被裘越用力拽到后座,自己爬了上去:“我开车,你休息一下。”
一路上,裘越再没开口,只时不时从后视镜瞧一眼后面,昏暗的后排,顾临川始终闭着眼,看不出在想什么。
快到研究所门口时,顾临川忽然开口,说道:“谢谢。”
“老大,你,别这样,说不定……说不定没事的……”
“你是受我胁迫,逼不得已——记住了吗?”
裘越莫名害怕:“老大,你,你不会想……”
“别乱猜。”顾临川终于睁开了眼,扯着嘴角似笑非笑,“你想什么呢?这是什么年代什么社会,能有什么大事?”
“可是你为什么……”
“这件事结束,我会辞职。”
如他所愿,他也不可能继续面对姚克礼;
如果失败……
嘴角的线条慢慢落下、和缓,平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顾临川打发走了裘越,独自一人靠在研究所的围墙外,等待天亮。
脚边的烟头一根又一根的堆成小山,他觉得自己把这辈子的烟都抽完了,呼吸都带着烟味,简直像个行走的大烟枪,可除了抽烟,他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暮色褪去第一层灰暗,一辆车打着双闪停了过来。。
顾临川深吸一口气,俯身将烟头包起来扔到垃圾桶的间隙,车门开了又关,顾临川起身,和那人面对面。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打招呼,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他在哪里?”
姚克礼:“暂时安全。”
“你什么意思?”顾临川冷冷的看着这个上司。
“他的训练报告和杀伤力研究数据你都看过,应该清楚不适合把他放到公众之间。”
顾临川微微仰头,大门口的巨大灯泡的光像一根根细针,直直戳进瞳孔,敏感的神经立刻感到一丝酸涩的疼。
他对上司的信任不掺半点杂质,纯粹而深刻,可他现在站在这里。
因果相关,他有些难过,又觉得讽刺。
可:“这些我不在意,你把他放了。”
姚克礼:“我来之前跟他聊,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一道过来见你。”
见顾临川惊愕的睁大眼,他摊开双手,无奈的摇头,“他说不要,而且也拒绝了你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