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路过黑黢黢的走廊，进了水房中，水房跟卫生间紧挨着，都有声控灯。

把电话回拨了过去，响了几声，他才注意到脚下踩的不是自己的拖鞋。

那边接起电话，是一片嘈杂的讨论声，以及谩骂哭泣的声音，有些焦急的女声从电话那边传来，“小池啊，你在学校吗？赶紧来一趟，你妈在我店儿对面麻将管，好像得罪了什么人，跟几个女的动手了，正闹着呢。”

那边说的委婉，但池舟知道，这事绝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造成的。

……

过了没到半分钟，邵煜就听见脚步声渐渐近了，甚至带着点急促。

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不然谁他妈闲出屁了，大半夜不睡觉，打电话来？

邵煜拿起手机，光晃得他眯起眼，一看时间，正是他长个头需要睡眠的好时候，某人走进来，甚至连门都没来得及关，邵煜闭眼平躺着装死，那人却没有要上床的意思。

底下传来了柜门打开的声响，他终于躺不住了，他扒着床边防止掉下去的小栏杆，翻了个身，往下看，池舟正摸黑往身上套衣服。

可能住进这满是弱智儿童的寝室，他脑子生锈了，不是也只能当是了。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手忙脚乱的爬下了床，还神奇的发现自己拖鞋被人穿走了。

他头脑一热，便赤着脚，往池舟那边走，不知道哪个没有公德心的，把拖鞋甩在了路中间，他差点儿被绊摔，膝盖磕到了椅子上，疼痛感袭来。

“操！”没忍住一个低骂了一声，池舟才从百忙之中抽回神，回头看了他一眼，原主那牛逼发达的泪腺在这时候起了作用，他眼下一片模糊。

他想问问池舟半夜接什么活去，还没开口，便被池舟拽了过去。

黑暗中视物还是有些许的模糊，热气喷洒在耳廓间，池舟凑近他耳边，很轻地说，“处理点事情，别担心。明早他们问起，随便解释下……”

谁担心了？

池舟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手扯住了卫衣领口，被拽的微微倾了身，邵煜也凑到了他耳边开口，“哥哥我也去。”

池舟没有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不想耽误事，邵煜说完这肯定句，就赶紧拉了衣柜蹭了蹭脸，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他忽然有不好的预感，这时候只想手上动作能快一点，来不及试想现在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甚至没有空子细想，他是真的好奇还是别的什么？

二中的深夜，路灯的光亮穿透树叶的间隙，聚在地面，星星点点。

邵煜跟在池舟身后，许是夜风微冷，许是周遭太静，他感觉十分不真实。

就在他以为池舟忘了有人跟着时，迷迷糊糊往前走时，被扯住了胳膊肘，“操场后面那墙新安监控了，从侧墙翻。”

两人顺着树下，一前一后翻出去的时候，邵煜甚至有种逃出生天的错觉。

该说不说，大半夜的没有车流的空气，太新鲜了。

他们学校这地理位置本身有点偏僻，甚至一辆出租车也没。他打哈欠的一会子功夫，池舟已经给一辆停在自行车位上似曾相识的掉漆女式电瓶车开了锁。

邵煜不想耽误时间，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在了后座，曲腿搭在了脚蹬子上。

“别往后靠，靠背松动了。”池舟半侧着头没多大情绪的说。

“知道。”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小电瓶车便冲了出去。

肺里猛然被灌进了一大口冷空气，邵煜打了个哆嗦，还没抓住那把手，池舟便又提醒说，“那个把手松了，扶我吧。”

他怎么感觉坐在这会有被甩飞出去的可能性。

前方一个弯道，小破车上边不知道哪儿的零件咯咯吱吱的，又开得飞快，珍爱生命，活着不易的邵煜，只好委曲求全的拽住了池舟腰部的衣料。

……

一路拐进了一处挺大的公园，从内侧转着弯儿的拐来拐去，是一片满是灌木从与一片看起来许久没有修剪过枝叶的树，一个急刹车，邵煜撞上了池舟的后背。

“这后面是北子胡同？”他算看出来了。

“嗯，下车。”池舟说。

此时已经快要四点了，龙城的天比邵煜想象中亮得更早，灰蒙蒙的云层似乎正包裹着亮色。

池舟锁了车，挑起眉梢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池舟连掌心都是冰的，他一时间没做出什么反应，两人穿过灌木丛，这条胡同里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

一路跑到连牌子都没有，破破烂烂窗子还是用塑料封起，破败的墙也有些掉漆，甚至很接地气儿的喷了各种，找特殊服务带联系电话的贴心小广告。

窄小的门口围了闹哄哄的二三十人，在人群的后方，池舟松开了他的手腕，背对着他说，“站远一点，别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