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只熊猫不容易(254)
“凭你去做,只别漏了风声,要是岳哥儿有了前程,算你首功,必然不能亏待了你。”
“是!”婆子虽挨了一下,却也拿着了准话,不恼反喜,又把奉承话倒了一箩筐,说的二太太眉开眼笑起来。
祖坟上的青烟一直找着大房冒,也该光顾光顾他们二房了。
进来大房那里鸡飞狗跳,诸事不顺,杨岑突然变成了一个吊着半条命的病秧子,家里的族老还专去找了二老爷,让他好好教导岳哥儿。
这家里的小辈,除了杨岑便只有杨岳算是嫡枝里的嫡枝了。
她仿佛看着杨岑一命呜呼之后,大房反而来求着她的景象,一时笑眯了眼。
崔氏很贴心,她贴心地把阿窈的秋千都一并移到了新院子里,只可惜那院子里没有高树,崔氏便使人系到了覆满了遒劲枝干的藤萝架上。
杨岑与阿窈不用沾手,全程负责坐着躺着,所有事情都打理妥当了。
最后是阿窈看着天晚了,才又劝又拽把她送回了正院。
先时撑着不觉出劳累,这会儿泄了精神,竟连一步也不想多走了。
自从儿子出了这遭事,她再多心气都磨灭了,旁边的丫头看她神情萎靡,也不敢多说话,一行人走路都是静悄悄的,等进了门,突然一抬头,却见里面寂寂坐着一人。
在暮色里,也不点灯,更添萧索。
崔氏心里忽然一酸,竟有些难以开口。
她自觉这段日子算作一个好母亲,却忘了做个好妻子。两人还不到半百的年纪,如何才过了一年,两鬓就已经带了微霜呢?
“夫人.....”杨大老爷眼眶深陷,声音沙哑,一向用心打理的美髯也变成一缕一缕的。
一瞬间,这个背影高大起来,让她有了能够依靠的错觉。
崔氏忍不住扑在他怀里掉泪:“我的岑儿呀,怎么偏要这么遭罪....”
“岑儿又不好了?”杨大老爷有点慌。
崔氏抽噎着还不忘反驳:“什么不好?你莫要咒他!”
“他....才二十二,多大的年纪呀....你没见他床头上的书,原来这么不用功的人,打着都不愿意坐下来,现在连下床都少了.....这院子我原本也不想让他住了,我上回去他院里头,我就远远看着,他坐在椅子上,就对着练武场看,那个眼神....我心都碎了.....佛祖要是有灵,便带了我去也好呀...为甚要折磨我儿子....”
杨大老爷听着崔氏断断续续的哭诉,心又被拧得疼起来,但想想今天族老来找他时候说的话,他不得不极慢极慢地,从齿缝里,推出了第一个字。
“今天....六伯,四伯都来找了我....”
崔氏不知他怎么突然转了别的话题,她的心思还全部牵系在儿子身上,因此只是直起身来,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杨大老爷看着妻子犹存的悲色与空洞,那么想把话吞回去,却还是逼着自己把这段话一字字地,挤了出来。
“他们,想让咱们再过继一个....”
崔氏看了杨大老爷半天,可怕的寂静。
她吃力地理解了半天这句话的含义,慢慢地,迷惑褪去,她的脸上缓缓现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比她之前的歇斯底里更为可怕。
“你会给他们,”崔氏缓缓吐出了几个字:“我死了!都别想!”
“夫人!”
“那也是你的儿子!就算他不爱读书,个性顽劣,从没给你添过荣耀,那也是你的种!你竟然忍心!你竟然能......竟然.....你.....”愤怒让崔氏脸上的肌肉不断打颤,连话也说不出来,但还有更多恶毒的语言藏在她口中,急切地等待着要涌出来,给这个人致命一击。
他能说出这番话,便再也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杨岑的父亲,他是仇人!是敌手!
“夫人...”
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丈夫的脸上,他两行浑浊的泪缓缓而下,眼里有着沉重地几乎将自己压垮的愧悔和悲凉。
他还有一个属于父亲的良知吗?
或者说,他也会哭吗?
杨平修,在他们成亲三十多年来,第一次痛苦地撕扯着自己头发,猛捶着桌子,几乎要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夫人....那也是我的儿子呀....我也抱过...也疼过...也听他叫父亲....这是我半生唯一的骨血我如何不痛....但大齐有律,若无后,当收回爵制...我不能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崔氏睁大眼:“可岑儿还没死!”
“到那时...便晚了!”
“与!我!无!关!”崔氏只软了一会儿的心肠瞬间又冷硬如铁:“过继需主母同意,你们无论抱了谁来,想让我同意,便只有两个字,休想!”
“夫人!夫人!”杨大老爷呼喊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崔氏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