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番外(8)

作者:沈瑄禾

京城笼统也就这么点大,乡里乡亲的都认识,泡茶的小二都听不下去了,一套铜嘴长壶功夫茶冲完,抱怨的说:“我说探花老爷您也太不懂姑娘心了,从前您身无分文,冉娘都不嫌弃,现在怎么会嫌弃您呢。您当了官那就是大人物了,我们这些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土包子,哪里敢攀您高枝。”

一桌里有个状元,有个探花,早已是人群焦点,谈个什么都被人听了去。但沈是不介意,他点了点头,从袖口摸了半天,愣是又摸出了个铜板给小二:“说的在理。”

小二笑口颜开:“谢谢爷。照我说,冉娘就是菩萨心肠,怕她一个寡妇给您丢人。”

文通登时拉耸了脸,不复方才的意气:“她是如此想的吗?这三年旁人轻我贱我,唯有她知我懂我,我怎么会嫌她丢人......沈兄,我该怎么办啊,冉娘她连面馆都不开了......”

沈是挥了挥手让小二下去,安慰的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冉娘陪了你三年,你不妨也给她三年去看看你的真心。”

文通连忙称是,而后疑惑地看了看沈是:“沈兄,你不怪我儿女情长没出息么?”

沈是想了想说:“文通诚心至此,连我都深受感动,冉娘迟早也会的。”

文通感激涕零的将茶水饮了:“沈兄大义,我再去冉娘门口守守,我们恩荣宴见。”

文通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门。

客栈里试图搭讪的人过多,恭贺之声络绎不绝,沈是作揖寒暄上了楼,将案台上七零八落的书收拾了起来,孔夫子雕像不能随意放,他擦拭干净用布裹好放进包袱里,香坛四周都是厚厚的污渍,他拿起来丢了,抖落了一层浅黄浅白的灰烬。

浅黄浅白,怎么会有两种香,考前临时换香,不怕孔夫子不保佑么?

算了,宝刀未老的新科状元要睡觉了。

三日后,沈是与文通至正阳门,礼部奉上冠服,众进士一同于会馆换了起来。

沈是终于摆脱了被粗布麻衣支配的恐惧,熟练地换了细腻亲肤的白娟中单,周身舒适不少。而后将一袭绯罗朝服规整的穿着,带上了顶平展角的乌纱帽,两侧簪着翠叶绒花,悬在花下一小块桐子方牌,刻“恩荣宴”三字。

沈是停于铜镜前左右晃了晃细长的垂带,仔细欣赏了一番,长身玉立,光彩照人,十分满意的将锦绶悬挂于身上。

他随后取出状元金质银枝翠羽簪花,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倒是没想过还有再戴的一日,对着铜镜斜插入鬓,拍了拍自己左脸颊。

沈兄这张脸比自己可是英俊潇洒不少,做太傅时体弱,面色惨白如鬼,走两步都弱柳扶风的,像个女子一样。还是这剑眉星眼,看起来赏心悦目。

出来的时候正好与文通同时,两人相视一笑,文通说:“沈状元,今日倒像个新郎官了。”

沈是笑着说:“彼此彼此,文探花何时洞房花烛啊。”

文通面色绯红,埋汰了句:“沈兄笑话我。”

一旁的浓眉大眼的榜眼也走了过来,礼部的人开始在队前宣读着吉祥话。礼毕后,三人神采飞扬的翻身上马,后面跟着一路插花披红进士,伴随着吹吹打打的鼓乐仪仗跨马游街,尽享繁华。

四周围了许多百姓,争着挤着要看一眼,不少年轻的姑娘偷偷从楼阁上丢来花枝,一时间漫天花海,风光无两。

领头的榜眼显然没经历过这种架势,有几分放不开的窘迫,找着话题和两人聊天排解:“在下舟城李云赋,方才见两位仁兄交谈甚欢,十分神往,不知是否有幸与之相交。”

文通手拉着缰绳作揖:“久闻云赋兄大名,舟城神童,五岁能作诗,七岁写八股,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实乃我辈翘楚,能交云赋兄为友,是我的福分了。”

李云赋谦虚的说:“哪里哪里,都是夸大虚词罢了。”

沈是若有所思的说:“舟城云赋,你是宋阁老门生?”

李云赋怔住,他怎么知道:“不敢妄言,只是曾受宋首辅提点过一二。”

沈是摇摇头,快哉快哉的夹了两下马腹,我竟和宋阁老当年和他吹嘘的神童门生一样大了,真是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李云赋不明所以的看着文通问:“沈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沈兄这个人外冷内热,你多处处就知道了。”文通哥俩好的拍了下他。

李云赋也没放心上,和文通闲聊着:“文探花和沈状元认识很久了吗?”

“唔......细算来也有三年了,我能及第,全靠沈兄熏陶,可以算是我恩师了。”文通点点头。

沈是停下马来,向后望了一眼。

“同朝为官,有知己相伴,真是羡煞旁人。”李云赋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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