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番外(3)
“老师,不怪我么?”柳长泽打断了他。
怪你行事专断,怪你喜欢男人?沈太傅笑了笑,无奈地说:“奏折我看了,文采斐然,引经据典,整顿税收上虽有不少苛刻之举,总归是良策,莫要太激进便好。有句话我从未说过,但——”
柳长泽攥紧了手,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沈太傅顿了下说:“长泽啊,你永远是我最得意的门生。”
老师,我不想做你的得意门生。柳长泽颤抖起来,他向来是个乖张暴戾的人,在沈子卿面前克制的太久了,他突然抱紧了沈太傅,死死的勒着。子卿好瘦,像竹竿一样,一折就断了。
他甚至有些想哭。
沈太傅皱了眉,他觉得有失体统,但换作是他听到当年老师的肯定,也是必然如此激动的,便随他去了,毕竟也没有下一次了。
柳长泽比他高很多,下颌抵在他头顶上,显得有些依偎,他有些不适了,而此时,柳长泽低沉且平稳的声音传来:“谢谢老师。”
沈太傅心有异样的感觉,无法形容,伸手抚摸下他背脊,而后推开了他:“走吧,去看画。”
他脚步轻浮,基本上是借着柳长泽的力行走,他没有力气在说多余的话了。
柳长泽自知冒犯,更是不敢开口相扰。
两人沉默的走到了《大齐盛世图》前,沈太傅一见,便向前颤颤巍巍的靠近,伸出手一寸一寸的抚摸过里面的土地、人情、建筑,有摩肩接踵的街市行人,有川流不息商贾野客,无论是士农工商,还是三教九流,都跃然画上,这是大齐的天下。
海清河晏,四海升平。
沈太傅双眼通红,直到一滴泪落在徽州的图标上,这是他的家乡,他还没来得及落叶归根。
他闭上了眼。
手从画上滑落,整个人向后倒去,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沈太傅,沈太傅,子卿!!你醒醒!!!你醒醒!!!”
可无论多撕心裂肺的呐喊,他也听不到了,唯有嘴角的血悄然无息的流出。
第2章 重生
咸和十三年的殿试,让承明帝极为不悦,台下学子是何人,竟敢在如此庄严神圣的考试中打瞌睡。
承明帝眯起了眼,身旁伺候的吕公公和人精似早已打探了个干净,垂首拢袖低声说:“皇上,听闻此人乃徽州会元。”
承明帝按耐下怒意,纸上一干二净,不仅打瞌睡还走神了两炷香。但能进殿试都是真才实学之辈,十年寒窗苦读,若是另有隐情呢,太傅曾言,读书人多少有些奇怪癖好。
承明帝蹙眉,瞧了吕公公一眼,吕公公立马会意轻咳起来,台下学子逐渐苏醒。承明帝心想,若是交不出个像样的答卷,你这颗脑袋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酣睡的人从案台上直起了身子,茫然的眼珠儿转了一圈,逐渐清亮起来。
皇上。
他瞳孔放大,直直的看着前方的皇上,但是长期的君臣之礼,还是让他下意识的微低了头,他匪夷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还活着?台上是皇上?这是哪里?
他被卡在一个狭小的座位上,面前有个案台,上面有一层一层的宣纸,旁边搁着一只狼毫紫竹小楷笔,右上角龙飞凤舞的写着,徽州沈是。
沈是?不是沈子卿吗?
他环顾了下四周,皆是奋笔疾书的考生,而最上方摆着三柱香,有两柱已经燃到了尾,另一柱正顶着头顶星火,渐渐变短。
这是殿试?
难道自己做了一个黄粱大梦?
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的龇牙咧嘴。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考完试再说。
他拿起卷子看了看,又陷入了沉思。
这不是当年自己给皇上和侯爷出的题?
他这个梦有点厉害,还能泄题。世人莫拜文曲星了,干脆拜他好了。
他挑眉一笑,提起笔,气定神闲的写了起来。
承明帝看的越发好奇,台上香仅剩一柱,八股文讲究颇多,而此人竟是不慌不忙,能写得完么?
顷刻之间,沈是已完成了两题,他手有些酸的转了转腕关节,他梦中做了科举考官八年,对这些弯弯绕绕,点睛踩意,熟练得很。
倒是个好梦。
于是慢吞吞的看起来第三题,浅谈“咸和新政”利弊。
咸和新政,沈是冷哼一声,毛笔在墨汁里吸了个饱,洋洋洒洒骂了几十页纸,把他憋了五年的火都骂了出来,痛快。
他收笔时,香也恰好,落下最后一截灰。
沈是走出大殿都还在意犹未尽的品呷自己方才畅快淋漓的咒骂,字字珠玑,针砭时弊,狠辣又不失才华,妙极,妙极。
还是文人书生好,没那么多约束,不必在意身份逾矩,不过这般义正言辞的弹劾新政,就和直接抽皇上大耳光一样。还好他了解承明帝,只要言之有理,就事论事,不会和他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