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安+番外(177)

作者:沈瑄禾

他再也没见过另一个人会把他当成小孩。

虞书远和徐青君又出了一件青花折枝桃花纹梅瓶,最后被他天价拍下。

“孟老板还是匿名吗?”

“嗯。”

他用尽各种手段去寻找虞书远的下落,都了无音讯。

若不是他亲眼见过这两人,恐怕以为是为了倒卖作品,杜撰出来的瞎话。

虞书远不是说过有缘再见的吗?

骗子。

他如今比徐青君还高了,论起才名比徐青君响多了,附庸风雅的举止连礼部尚书常之遇都自叹弗如。

虞书远在哪里呢?

每过一天,孟洋都会比前一天更清楚的意识到,他的生命里,不会再有这个人了。

“老爷,虞书远来了霞山。”

这是三年来,第一次收到虞书远的确切消息。

孟洋震惊的站了起来,他火急火燎的向外走,行至门槛时,他一只脚悬在上方,迟迟未落。

他忽然回到了三年前的星月夜。

“小孩,方才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符,收好了。”

“希望虞姐姐和徐哥哥好好的。”

“永远不要见我。”

他手里没有平安符,却不知为何总感觉梵音咒语压身。

他抽回了脚,背过身往里间走,他说:“把人都撤了。”

孟洋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也有做正人君子的一天。

江湖快报,虞书远和徐青君要摆婚宴了,老夫老妻的还搞这套,也不害臊。

孟洋砸了一夜的瓷器。

然后去了塞外。

但边塞战火四起,全无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豪放洒脱,只有哀嚎遍野的惨剧,孟洋回霞山的时候,感觉自己比在虞书远身边当小丫鬟的日子还累。

应该成完婚了吧。

孟洋泡了个久违的沅梦枕花瓣浴,慰去风尘,经此一役,孟洋更觉得不能亏待自己了,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他走去空荡无物的陶瓷室,一切譬如昨日死。

钱不好赚吗?美人不香吗?他孟洋的选择可太多了。

“去庆元春把清倌花魁叫来。”

……

“滚出去。”

孟洋发了大火。

他其实不是对这些莺莺燕燕生气,他是对自己生气,没出息的东西,死在一个女人手上。

三年不行,那就十年,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三十年,左右这辈子他也只爱财。

虞书远算个什么东西。

“老爷,方才大堂的门梁上,被飞镖送来一封鸾书凤笺……”

孟洋脑子里的弦顷刻断了,立马抢了过来。

红红的蜡染纸上,用王羲之的行书写着“请君一叙”四个大字。

这是婚柬。

他放声大笑,笑的脸都变了形,狰狞又痛苦,手里的婚柬被他捏成了一团废纸,指甲穿过红纸扎入皮肉,将红纸染得更加鲜红。

他嗓子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

那么大个地址放在上面,虞书远你当我死的吗?

他颤抖着去拿烛火烧了那团红纸,灰烬和烛泪缠在在一起,落下了一颗有一颗滚烫的泪珠。

他忘不掉……

孟洋无力用手撑住额头,那几个字如热油烫过的铁块,烙在他脑海里,溃烂起泡最后凝结成疤,一辈子也消磨不掉。

虞书远,今日是你请我的。

你记住,是你请我的。

我已经尽力了。

孟洋记不清那日他是怎么把徐青君关了起来,自己冒充新郎拜的堂,又是怎么利用徐青君的命逼她委身自己,他只记得很后悔。

后悔当虞书远解开衣带的那一刻,他把刀给了虞书远,像阴暗湿冷的毒蛇朝她咝咝的吐着鲜红细长的蛇信子,“恨我吗?那就动手啊。”

他自以为过了颠鸾倒凤,极其餍足的一夜。

直到醒来时,看到虞书远手腕上齐整入骨的刀痕,与半张床的鲜血。

虞书远冷然的说:“不让死,割个手无妨吧。”

那一刀没有插进他心口,却胜似插进的他心口。

他就知道虞书远是很有心机的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毁了他最圆满的记忆。

彻彻底底。

每当想起来,孟洋都能感受到凌迟般的痛。

对那双绝世之手的痛惜,对虞书远狠心的痛恨。

觉得辜负了徐青君,便不配在作画了吗?好一对神仙眷侣啊。

孟洋给她的手温柔至极的上着药,眼睛却红的充血。

没事,反正你画的我也看不懂。

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

豆大的泪水无声的落在虞书远的手腕上,在那块白纱布上晕开一朵朵的红痕,像梅花一样。

是泪和血的交融。

好疼啊。

沅梦枕的香味都会让他疼痛。

关于虞书远的一切,从那一刻起,就好疼啊。

每靠近一点都像似赤脚在火盆里走,可他只有这一条路,要么走到头,要么灰飞烟灭在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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