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天子(184)
羽蓝婕妤满脸的血,身上确实利爪划伤的痕迹,失心疯的野猫将她最娇嫩的皮肤咬破了,甚至,露出了细皮之下的血管。
终于,她朝后倒了下去。
花钿委地,红绡零乱,人已是气绝。
但猫还没有停止它们残酷的虐杀,它们仍然在不断地划着那具美丽的尸体,令她体无完肤。
李皇后也觉得场面过于血腥,立刻道:“行了,将猫收了,拖出去。”
“诺。”
左右宫人发号施令,擒回了肆意践踏羽蓝婕妤的猫。
元聿的脚跟子一软,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羽蓝婕妤临死前那一眼,好像带着人间最大的温柔,他至死都不能忘记。
地上的血液,仿佛已蜿蜒成盘曲游龙般的血舌,朝他的脚尖舔舐了过来,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已经气绝的婕妤,目眦之中仿佛要迸出血来。
他不知自己为何这么伤心,这么恨。
他只能感觉到,有什么紧紧相连的东西,被粗暴地扯断,随之离体而去了。
李皇后负责收拾一地狼藉,命人将羽蓝婕妤拖了出去,火葬。
他眼睁睁看着那具血淋淋的曾也是美好鲜妍、堪为第一美人的身体,便那般残暴无情地扯了出去,他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双脚,如泥瘫软的身子从地上一弹而起,竟追着那些人,追了出去。
“七弟!”
随后厌太子也如梦初醒,追着元聿跑出。
少年身量抽条,长手长脚,不需片刻,就追上来胖墩墩根本跑不快的元聿,从身后一把攥住她的衣领子,将他拽回。
元聿怒火冲天,猛地朝他推了过去,小小的人直将少年厌太子推得后退数步,他咆哮道:“你根本就不是来偷婕妤娘娘的吃食的!”
就算笨,元聿也知道,厌太子根本就是故意将他抱来,故意让他目睹羽蓝婕妤身死的这一幕。
是啊,他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又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他根本就不清白!
他所仰慕、崇敬的太子皇兄啊,一手将血淋淋的现实摊给他看。
可是,为什么?
厌太子被他这一推,脸上的恻隐也随之荡然无存,他清秀的面容冷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元聿。在看得元聿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时,他突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笑容极为乖僻狠戾。
“你、你笑什么?”元聿防备地提心吊胆地望着他。
厌太子道:“我只是笑,我们终于大仇得报,这个贱妇终于再也无法仰仗父皇的宠爱,而对我母后不敬了!”
人都已经去了,元聿听不得他们还继续编排婕妤娘娘,他大声反驳:“不!是你们欺负婕妤!婕妤娘娘是好人!”
“婕妤,娘娘?”厌太子嘲讽地弯了一侧唇角,用更为冷沉恶劣的笑容朝着他,道,“她不是什么婕妤娘娘,她是你的母妃,亲生母妃。元聿,你今日可还开心?”
元聿犹如被打了一棍,脑中轰地一声,随即完全懵了。
继而,他发了狠,咬牙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又在骗我!”
“呵,我骗你?”夕阳西下,一团裹着赤火流焰的紫云停在瑞月轩一侧最高的角楼之上,衬得天幕阴沉骇然无比,厌太子突然一步上前,用力揪住了元聿的后颈,将他往瑞月轩拖去,无论元聿怎么挣扎,拳打脚踢,张口呼救,他都不放,过路宫人一个个屏息凝神,皆不敢对大获全胜压倒了西风的东宫有丝毫不敬和质疑。
厌太子就一路这般,半拖半拽地将元聿扯到了瑞月轩的门前,指着那里头,不顾被元聿踩脏了的袍服下裳和镀金云纹锦靴,讥讽道:“元聿,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里头以前住着的,就是你的母亲。”
元聿呆住了。
厌太子的话至今都犹如梦魇一般笼罩在他的心上。
“元聿,你没照过镜子么?阖宫上下,全京都,只有你,和你那个妖妃母亲,是蓝色的异瞳,你不知道么?”
“你就是那迷惑帝王的妖妃生下的贱种!你不知道么,这里有多少人盼着你死?”
“你拿你的糖打点下人,给他们真心,可他们给过你真心么?他们哪一个曾主动地靠近你,哪一个对你真诚地笑脸相迎?你走到哪里,不是受人指指点点?你所过之处,无处不是流言和非议!元聿,你们族人,根本就不应该来到我魏国的土地,似你这种杂种,不应该来玷污我们皇室高贵的血统!”
厌太子的声音,一如魔咒,仍在不断地传来。无论他如何堵住耳朵,可都无法阻止他们,像一块块烧红的烙铁,将他的心烫得流脓出血,千疮百孔。
“元聿啊,你真应该看看,那些弹劾你的母亲的折章,是如何骂你那个恬不知耻的母亲的。哦,我忘了,你还看不懂。那我告诉你,他们说,你的母亲包藏祸心,勾结夷狄,妄图混淆我皇室血脉,对我大魏不敬。他们说,你的母亲天生就是妖孽,妩媚君王,大兴露台,是褒姒、妲己之流再世。他们说,你,元聿,就是羽蓝国人企图玷污我朝皇室血脉的如山铁证。从你诞生下来之始,你就应该被拿去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