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藏(20)
他抹了把脸,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空荡荡的黑色屏幕上,只显示着一个孤单寂寞的蓝色头像,上面静静标着一个“藏”字。
荆水寒发现自己失了力气,站不起来,他阖眸深吸了一口气,肺部释放的瞬间,眼泪竟然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他是个对外界事物无感的人,在他的二十多年的生命中,见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见过杀人,也杀过人,他最亲的人死在他眼前,死在他手上的性命不计其数。
荆水寒不是个好警察。
可是这个陌生的“鲤”,却让荆水寒感到一种近乎恐惧的绝望。
荆水寒想知道那个少年是不是“鲤”。
他知道“鲤”有病,可是其他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他的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是一则网络推送新闻——
“又一位年轻教授跳楼自杀,现代社会对于抑郁症究竟了解多少!?”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来,沈簟凉的声音传来:“喂?刚收到的消息,Q要去马来西亚了,我们得在他出国之前动手。”
“好。”
天气预报显示近期会有暴雨。
事情还没完。
三天后。
看着医院诊断书上五号加粗的字体,荆水寒终于明白,那个看不清脸孔的绝色少年“鲤”,所说的“我犯罪”,究竟是什么“罪”——
“突发性抑郁症,荆先生,这是由于你的脑部遭受强烈的刺激所引发的,这样吧,我先给你开一点药物,你记得按规定服用。”
第14章 封鲤青
Q当晚冒雨飞回了广东。
一路上他都止不住地颤抖,好几次呼吸不畅差点晕厥,坐在他旁边的旅客想按铃帮他叫空姐,被他制止了。
Q强忍着抽搐的肌肉望向窗外,从云层上俯瞰,紫红色的雷云凝聚于上海这座魔都,巨大的风暴团缓缓滚涌,宛如末日来临的场面。
他的手机持续亮着屏幕,上面只有一行字——
“查到关于星星的线索,速归,荆水寒”
星星是他的女儿,他在东南亚当卧底的那几年,为了获取毒枭头子的信任,他和毒枭头子的女儿结了婚,还生下了个女儿,他给她起名叫星星。
后来在一场国际拘捕行动中,Q亲手杀了毒枭和那个女人,至于那个小女孩,在混乱中被逃脱的毒贩抱走,不知所踪。
Q一直在暗中寻找这个女孩,但由于卧底的特殊身份,他不敢动用黑白两道的任何一方势力,只能靠着运货、交货的时候积攒起来的人脉去做这件事。
荆水寒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去墓园,某次撞见Q也出现在墓园,在给那个女人扫墓,当时荆水寒也是去祭拜自己父母的。
埋在地下的已是一抔白骨,站在碑前的却都在苟延残喘。
后来荆水寒就给自己的父母迁了坟。
之后Q也没有隐瞒,反而拜托荆水寒通过公安系统帮着找线索。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了消息。
Q阖上眼皮,眼前出现大块大块的血红。
……
广东。
沈簟凉从门外拿了两把黑伞,递给荆水寒一把,他看了眼外头的暴雨,怀疑地问:“你确定他会回来?”
荆水寒撑开伞,率先走了出去,雨水霎时大作。
“他会来的。”
“啧,没看出来这人还是个慈父啊,是吧?”沈簟凉掏出一根烟咬住,挑了挑眉道。
“不是。”
荆水寒走出船舱,拿出手机给Q发消息——
“星河码头,西藏号上发现线索。”
天色阴沉,雨势越来越大,老船艇浮在水上止不住晃动,荆水寒手里的伞却稳得如同静止。
荆水寒清楚,Q之所以孜孜不倦寻找他那个女儿,只是因为女孩血脉里有他的一份DNA罢了。
像Q这样的人,傲慢,骄矜,不可一世,他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一部分血肉以卑微肮脏的姿态活在某个角落里。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而是“我们都一样”。
说到底,他和他,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话说这老傻逼跑上海去干什么?”沈簟凉也走上甲板,这么大的雨,他的烟居然没灭。
这话应该问你们五组。
荆水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Q快到了。
沈簟凉还在那儿自言自语,“难不成这家伙是去找封鲤青的?唔……也不会啊,早都结案了。”
“你说什么?”荆水寒蓦然回首,伞沿转出一溜雨帘,溅到沈簟凉脸上。
沈簟凉嘴角的烟倏地被一滴水怼灭了,呲地冒白烟。他皱着眉吐掉烟蒂,嫌弃地看着荆水寒:“你激动啥?”
“你刚才说,他去找谁?”
荆水寒的眼睛里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但却黑得抹不开似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强制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