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到十八岁，他第一次这么想死。

死吧死吧！他的牙齿不住上下打架, 打得连后牙槽都要碎掉。

他身边的陆炎仍旧熟睡, 头部露在被子外面, 身子严实地裹在被子里。而他的左手，还握着林燊的右手，十指相扣。

林燊不敢叫醒陆炎, 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在爷爷奶奶开门的那一刹那，一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有意义吗？

当然没有任何意义！

林燊听到爷爷的脚步声慢慢临近，最后停在他的床前。而这一停便是好一会儿。

林燊和陆炎交握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老天爷，就这么让他死了吧！

“燊燊？”爷爷的声音响起，有些颤抖，带着不敢相信的情绪。

接着，奶奶也走了过来：“燊燊？”

被窝里一片黑暗。林燊知道他的爷爷奶奶知道他没睡。他睡觉时可从来不会用被子盖住头部。

果然，不消片刻，盖住他脑袋的被子就被掀开。爷爷奶奶那两张震惊过度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燊抿着嘴，下巴微颤，因为紧张与害怕，整个人就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

“他是吴飞宣？”

林燊看向他的爷爷。

“你、你和他……他和你……”

林燊又看向他的奶奶。

哦，两人这如出一辙的将他和陆炎捉奸在床的表情！

林燊真的可以去死了。

“我们什么都没做！”林燊赶忙申辩，虽然他的爷爷和奶奶没有明问。

他右手撑床坐了起来。可是他人才一坐起，盖在身上的被子就滑落下来，他和陆炎交握的两只手也就暴露了出来。

林建华和徐丽蓉看向那十指相扣掌心贴着掌心的两只手，脸上都露出了极为复杂的表情。

林燊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快哭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并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把手从陆炎的手里抽出来。

林建华和徐丽蓉的视线终于从那暧昧的两只手上转移开，他们上下迅速扫了一遍林燊的衣服和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睡衣上一个扣子不落，全部扣着。脖子上也没有任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痕迹。

不过这好像也不能说明什么。

毕竟“久别胜新婚”。他们家燊燊来到这白鹭园之前，都是和吴飞宣住在一起的，骤然分别三日，而今又重逢……

林建华和徐丽蓉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所想完全一致。

当然，便就是他们真的“什么都没做”，林建华和徐丽蓉也接受不了眼前这种两个人躺在一起的情况。

林建华清了清嗓子：“把他叫醒，我在楼下等你们。”

徐丽蓉一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燊燊你就这么喜欢他？”

“没有！”林燊第一时间矢口否认。

徐丽蓉重重叹了口气，根本就不相信。她摇了摇头，跟在林建华身后出去了。

门，轻轻关上。

林燊骤然垮塌，整个人没了力气，他那一张脸烧得有如在火炉里烤过一样，心内羞愤得恨不得找处缝隙钻进去永不见人。

陆炎醒了。因为林燊的手已经从他手中抽离。

在醒来之前，他手指勾了勾，大概由于失去了熟悉的触感，他很快就把手握了起来，紧接着就飞快地，几乎是逼迫自己一样，用力地将双眼睁了起来。

陆炎转头，林燊和他四目相对。

“……”林燊想骂陆炎，却突然发现自己骂不出来，他嘴角瘪了下来，刚才的意外叫他特别害怕特别委屈，人都快哭了，“你要不要这么夸张，我爷爷和奶奶过来都没见你醒来……”

陆炎怔住：“你爷爷奶奶来了？”

林燊深吸口气，试图把特别糟糕的情绪给收敛回去，他喉结动了动，不再去看陆炎，双手抓着盖在腿上的被子，无力道：“爷爷在楼下等我们。”

陆炎睫毛动了动，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对不起……”最终，他还是这三个字。

林燊挪到床边，想去拿拐杖：“已经不想再骂你了。”

陆炎急急忙忙下床，转到林燊这一边。他弯下腰：“我背你。”

坐在床边的林燊看着陆炎宽厚的背，双唇抿得紧紧。他看了看拐杖，再望了望对角线那头的房门，最后还是伸出双臂，整个人靠到了陆炎背上。惊吓之后，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炎顺势把林燊背起来。林燊双手圈在陆炎的脖子上，额头贴在陆炎的右肩，闭着眼，让自己处在黑暗之中。他心里乱七八糟又七上八下，羞愧，委屈，难受……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偏偏讲又讲不清。

“我会跟你爷爷奶奶解释清楚，你不要怕。”陆炎一边背着林燊下楼，一边说道，“他们那么心疼你，不会怪你的。要打要骂，让他们全冲着我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