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如花美眷(59)
沈黛托着茶盏,轻轻吹了吹上头漂浮的茶叶,抿了口,侧头看向太后。
太后回了她一个同样的眼神,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太后欣慰地抚了抚她脑袋,道:“既如此,就把人请上来,大家一块相看吧。”
宫人领命,退出去迎人,屏风后头很快便出现了一个袅娜的身影。虽看不清楚模样,但大致瞧着是个美人。
元韶容亲自过去迎,“这位姑娘,可是臣妾从帝京一众未出阁的闺秀里头,千挑万选出来的。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有家世,更有缘的是,她家里曾经,就有意跟湘东王府结亲。”
沈黛原本并没兴趣抬头,听到这里,她腔膛里忽地一蹦,隐约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仰头看去。
那人刚好从屏风后头转过来,织锦绣云霞纹的裙摆从栽绒毯上拖曳而过,鹅蛋脸印着一双杏眼,乌发蓬松地绾成朝云髻,金簪仿佛不胜发重,微微斜垂,满头青丝如玉山堆在玉颈侧,犹似舒云淡扫蛾眉。
袅袅地,还散着幽异的香。
“说起来,她还是沈姑娘的旧相识。”元韶容招呼人过来行礼,目光有意无意地往沈黛身上扫,笑里含着幸灾乐祸的兴奋。
沈黛一哂,是啊,还真是旧相识,她可真是太相识了!
“臣女参见太后,参见......”华琼毕恭毕敬向太后纳了个万福,转身朝向沈黛,妆容浓艳的眉眼结满霜寒,下巴微扬,红艳的唇角随之勾起一抹挑衅,“姐姐。”
脖子一低一仰间,阳光倾泻她发顶,金簪折射出十字光芒,迷人眼。
正是当年,沈黛赠给她、义结金兰的那支。
暖阁再次沉寂下来,风都跟着静止了。竹帘不再闹腾,乖乖贴合着抱柱搭落。云翳飘过来了,厚重灰暗的一大片,像块洗不干净的抹布,将日头全掩在了后头。
天光尽失,窅冥沉闷的压迫感堵在心头,仿佛塞了团棉花,大家都不自觉矮下了脖子。
还是太后率先打破沉默,“华琼?可是勇毅侯府的那个华?”
“正是。”
太后点了点头,“勇毅侯府和湘东王府的亲事,哀家也有所耳闻。既然当初,是华姑娘拒绝了王爷,执意不肯嫁,那为何现在又肯嫁了呢?”
太后就是太后,总能一针见血直击要害。
可这问题并不难猜到。
来之前,华琼早已编排好理由,这会子也不慌张,深吸口气,正待开口。
太后眼刀忽地直直杀到,带着种要把人心肝挖出来的狠劲,华琼惊出一身冷汗,“臣女......呃......臣女......”到嘴的话,全从舌尖惊跑了。
元韶容在后头扯着帕子干着急,帮腔道:“其实那就是个误会......”
“是不是误会,淑妃娘娘又是怎么知道的?”沈黛打断她,反问,“难不成那日华姑娘和王爷在春宴上游湖的时候,淑妃娘娘也在画舫上头?”忽而捂住嘴,“哎呀,我忘了,宫妃要想出宫参加春宴,怎么也得是贵妃之位,淑妃娘娘......”
话音刻意拖长,拖出了引人遐想的味道,等大家都了然得差不多了,沈黛才歉然垂了眼梢,可怜巴巴地望向元韶容,语气含着愧疚,“我不该提及娘娘的伤心事的......”
那为什么还提?还提得这么清楚?就差把“不够格”三个字写她脸上了!
四周隐隐响起窃笑,元韶容眉梢蹦得像抽筋,攥着拳,靠指甲掐着掌心的疼痛感,才勉强将这团火气压下来。
“本宫去不了,可有人能去,略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春宴那日,湘东王和华姑娘在画舫上闹了点小误会。夫妻俩小打小闹,常有的事,伤不了他们的情谊。倒是沈姑娘......”她哼笑,“明明自己都有婚约在身,却还缠着湘东王不放,是不是有些欠妥当?”
大剌剌一通指责,算是她今日对上沈黛,发挥得最好的一次。不仅圆了场,还反将了沈黛一军。
爽!前所未有的爽利,通体舒畅!
元韶容长长吐出胸中一口浊气,闲闲撩起眼皮,等着欣赏沈黛受千夫所指的惨淡模样,却见她仍是一份恬淡闲适的模样,薰风拂过,莹润的眸子微扬,清媚中勾起几分得逞的狡黠。
华琼焦急地拽她袖子,附耳小声道:“错了!错了!”
“什么错了?”元韶容一头雾水。
“还是让我来告诉娘娘,哪里错了吧。”沈黛捋来下被风吹到面颊上的发丝,起身从榻上施施然步下,“华姑娘被我姑母没收了春宴的帖子,这事,娘娘难道不知道?”
元韶容一怔,抓住华琼的手,咬牙切齿地瞪去,“你不是说游湖的时候吗?”
华琼被她捏得双手吃痛,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厚重的妆容承受不住,渐渐糊了粉,“是游湖没错,但不是春宴上游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