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美色(48)
李霁执笔蘸墨的手一顿,沉默的站起了身,朝着太极殿走去。
每走一步便是失得复得又难以言喻的心境。贺兰集果真是好样的,竟然瞒了他这样久,欺君之罪不会就这么算了。
江公公却是想着贺兰世子这一回真是触怒了龙鳞。自以为瞒天过海,做的滴水不漏,可皇上哪有那么好糊弄。
内侍打开太极殿的大门,李霁脚步微沉,一步步仿若踏在了心尖上,龙塌上,“死而复生”的女子安静的躺在层层叠叠的床幔之中,只是睡着了一般等待着他。
李霁靠近床榻,那莫名的悸动侵袭而来,他伸出手终于再次触碰到了她,力道轻柔的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昏睡中的嘉让峨眉轻蹙着,李霁面上止不住的欢愉。妥善将她的忧愁抚平。
这一夜,是压抑着释放的情.动,那飘忽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他的小狐狸,终于落在了他的手中。
第二日一早,同床共枕的二人同时醒来,嘉让动了动身体,异常的酸胀,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看向了身旁支起上半身的男人,李霁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餍足的神情。
“你醒了,身子可有不适?”
这句话仿佛来自地狱,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愤懑,羞耻,嫌恶,悲痛,绝望,五味杂陈,通通灌进了咽喉,叫人窒息。
嘉让一动不动的流出了泪来,李霁见她嘴角微动,立马钳住了她的下颚,本来还满面春风的男人,立马气急败坏的怒视着她,“松开,你若是想寻死,朕便下令杀光应府和定国公府所有人。”
......
嘉和元年的十二月,檀京城进入近十年来最冷的深冬。
皇宫映着雪光,更加肃正亮堂,威严耸立。但整座城的上空仿若笼罩着一层无形的阴霾,一片萧瑟黯然。
刺骨的猎猎寒风吹进各个角落,宫中也只有洒扫的宫女内侍在外头收拾这一地积雪。
凛冽的寒风里,从明净的雪光中走来一位窈窕端庄的女子,挽着朝凤髻,发间插着一支赤金五凤挂珠钗,鬓发旁嵌着鎏金白玉雕刻的发扣,正中盘着镶玉琉璃金凤冠。
脖颈间围着荼白雪貂围脖,着了一件绛色百褶长裙镶金丝边的皇后常服,外面罩着霜色雪貂一口钟,步履浮动间,足下露出一截海棠红绣着翠翟的凤履。
红白相映间,露出女子娇美昳丽的容颜,眉眼秀致,琼鼻樱唇,细长的眼睫微微弯曲衬着一双周正的丹凤眼愈加明艳动人,莹润的鹅蛋脸上施着轻薄的脂粉,红唇轻点,肤若玉脂。
只是这清冷近似漠然的神情,又糅合着一份英朗之气,更显得这副容貌是那雪色与月色外的人间第三种绝色。
暗香有余,朱砂在眉,美人常有,绝色难寻。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
虽寒风凛凛,但女子步履坚定轻稳,一步步朝着御书房走去,宫道上的宫女内侍大气儿也不敢出,纷纷低下头,向皇后娘娘请安。
嘉让将近御书房,忽然瞥见茫茫雪地间来不及清扫的一抹深红。
那红,突兀的刺眼,一看便知是凝固的人血。只见两个小内侍颤颤巍巍的拿着器具清理积雪和血迹,应嘉让心下了然,却也近乎麻木。
门外的内监远远瞧见应皇后,立马欣喜的向屋里的皇上禀告,应嘉让将将到了殿外,李霁便亲自迎了出来。
“外头这么冷,你怎么来了?”
也不等应嘉让回答,就一把牵过她的手。应嘉让微微转动手腕,想挣开,李霁却一下使力握紧。
江公公见皇后娘娘主动来找皇上也是欣喜,知道皇上爱重皇后,这个时候恐怕不喜外人在场,便悄悄退下。心中熨帖极了,别人不知,可他知道,皇上力排众议,册封应小姐为后,给了她全天下女人最尊贵的身份,即使被人知道应小姐已嫁过崔将军,也依旧不畏世俗,给她最真实的身份活在这世上。
“手这么冷,也不灌个汤婆子,你手底下的人是要挨罚了。”
她手底下的人反正也是他安排的,他爱罚就罚吧,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索性不挣了,让他握着。
“你来找朕,是有何事?”李霁微微低头,看着嘉让莹白的脸,大手还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大掌微微摩挲她的手背。自两个月前那几回的威胁,她也乖顺多了。
嘉让受不得这么亲密暧昧的姿势,微微拉远与李霁的距离,清清浅浅地呼出一口气,“你又杀了谁?”
李霁没想到她竟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方才的温情也冷了大半。
“这与你无关。”回答得也极为冷淡。
嘉让复又低下头,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