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之君的日子里(261)
杨廷璧被他盯着,一时间竟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竟像是被大房训话的妾室一般战战兢兢的。
他向顾励委婉地提过一次,顾励去劝说陈奉,不要盯着人家杨翰林上课了,哪有儿子上课,老爸陪读的。
陈奉振振有词:“我不过看看这人水平如何,贞儿能否早日扛起你的重担,就看这些夫子讲官们了。”
顾励没办法,只得由他了。不过幸好过了没几天,陈奉从欧洲带来的那些水手帮工们作为使臣进了京,还带了几件火器样本,交给王恭厂研究,陈奉要安排他们,暂时没时间去管杨廷璧了。
杨廷璧松了一口气,然而麻烦还不算完,这天他跟小殿下讲到君子之道,小殿下忽然冒出一句:“可是爹爹说,别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能达成目的便行,先生怎么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哩?”
杨廷璧并非迂腐之人,当即跟贞儿说起法家权术与君子之道的辩证关系,教导他:“明辨是非,这叫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达成目的,采取非常手段,或许一时间并不能为人所理解,但只要是为了公道大义,心中信念,便可以为之。治国之理,说到底还是外儒内法,殿下不可太死板,也不可太狡肆。”
这般解释了,哪知道贞儿又有了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问题来问他,张口闭口便是“可是爹爹说……”,有些问题,杨廷璧倒是能答上来,可有的问题刁钻古怪,有一次竟然问他,为什么有的人眼睛是绿的,是蓝的,这就触及到杨廷璧的知识盲区了。
还有——
“小殿下须得称呼陛下为父皇,不可称呼爹爹。”
贞儿点点头,回到乾清宫见到陈奉,便开心地叫他:“父皇!”
顾励正喝茶看奏折,听见这话,好悬没被茶水呛着。陈奉笑眯眯地摸了摸贞儿的脑袋,怡然自得道:“崽啊,有些话放心里就好,别说出来。”
顾励冲贞儿招招手:“贞儿到父皇这儿来。”
贞儿走上前,攀着顾励的胳膊坐他怀里。顾励问道:“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是杨先生哩!”贞儿记忆力极好,把杨廷璧的话重复了一遍,顾励问道:“你在课堂上提起你爹爹了?”
贞儿点点头。
顾励教导他:“往后不可在旁人面前提爹爹,也不可在旁人面前叫他爹爹,知道吗?”
贞儿懵懂地点头。
他拍拍贞儿的头,让他到陈奉那里去由陈奉检查功课。
陈奉在欧洲雇佣的手下们到达京城,由礼部安置在四方馆的时候,那一批火器也从海上运到宁远了。
顾励还特意派了个侍卫,持陈奉的印信,一路看守着,免得火器在运输过程中被人克扣了去。这批火器先登上宁远,宁远总兵打算签收,那侍卫得了顾励的口谕,除了焦烈威本人,谁来都不许交付火器。
焦烈威此时正在锦州前线,宁远总兵便派了人,跟着火器运输队伍前往锦州。哪知道就在相距锦州四十公里处,居然遭到了建虏埋伏。
这帮埋伏的建虏,怕不是有足足一万人!难道都是听说了火器的事,特意赶来打劫的?这地方太寸,刚好在宁远和锦州之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这侍卫也是跟谢莲训练过的,早料到或许半途中会遇到伏击,悍然不惧,抽出兵器守在运输火器的车队前,他这支队伍里,还有十名陈奉带来的手下,其他人都已经扮成使团入京了。
除了这些人,便是宁远总兵派来帮忙护送的一百多兵卒,侍卫原想着才这么点人,要对抗建虏,怕不是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哪知道这些金发碧眼的番夷极为彪悍,从车队里抄出几条枪便与建虏们交战在一处。
他哪里知道,陈奉雇的这帮人,都是尼德兰人,经常与海寇做战,早练出了一身本事,一枪下去,便有一人从马上摔下来。
侍卫正要松一口气,就在这时,一队人马从杏山城方向纵马而来,极目望去,看来也有上万人。为首一人用流利的汉话喊道:“别打了!省着点用!你妈的!”
侍卫听他汉话说得流畅,再近一些时,更看清了这些人穿的都是大楚的戎装,只不知他让大家别打又是何意。
这将帅已冲杀上来,与建虏缠斗在一处。
侍卫心中暗道,这一招妙啊!他聪明机灵,已看出来,这或许是己方人故布疑阵,散布出新式火器的消息,这么一块肥肉悬在眼前,建虏这条狗焉能不馋?不过这实在是一招险招,虽说己方已在杏山城等处布置好埋伏,可若是没算好时机,来不及救援,这些火器可全落到建虏手里了。
也不知这等又奇又险的计策,又是谁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