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之君的日子里(25)
那两个兵丁连忙迎了上去,扶着焦烈威。
焦烈威问道:“你们俩怎么来了?我都不知道今日能出来。”
“方才有个陌生人到军营里头传话,让我们到刑部大牢来接你。”
焦烈威纳罕:“陛下虽从轻发落了我,可是我没钱交赎金,原是想着莲哥儿在国子监里头,每月二两银子,攒个一年,我就能出来了……这是怎么地?谁替我交了赎金?”
两兵丁也猜不透其中关窍,一兵丁说:“头儿,别想了,或许是咱谢经略在京城中的故人暗中照拂。”
焦烈威点点头,又两个兄弟扶着,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顾励想起来,前天冬暖阁召对时,穆丞相帮焦烈威开脱,按过失伤人论罪,交付赎金便可出来。当时顾励还以为是焦烈威贿赂了穆丞相,才让穆丞相愿意费这番功夫救他,没想到焦烈威居然穷到没钱交赎金。
方才那家丁款着沉沉的包袱,想必便是他受命前来为焦烈威交赎金的吧。
这家丁究竟是什么来路?
俞广乐去追那家丁,还没回来,顾励决定就在三法司外头先看看。没想到站了没一会儿,见到几个守卫带着杨修林进了法司,许是还需提取他的口供。
顾励有点担心王正的人为包袱杨修林,会在这三法司内动手脚,幸而没过多久,就看见杨修林被送了出来。
顾励松了口气,刚放下心,冷不丁被一人撞了个满怀,一柄冰凉锋利的东西抵上了他的腰。
“别叫,否则杀了你。”
眼前这人穿一身毡笠缥衣,听声音还是个少年,持刀的手却十足的冷静,感觉到顾励的视线,他伸出一只手,按住头顶的帽子,低声道:“带我去你家。”
顾励却被他按草帽的手吸引了眼光。
那是一只极白的手,不是养尊处优的白,而是这只手肤色如此。
要不是这个少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看他高挑的身形和白皙的肤色,顾励简直要以为他是个外国人。
“嗯?”少年威胁似的,用刀顶了顶顾励。
顾励心说这少年胆子倒是大,只是我家你怕是不敢去啊!
他没有办法,只能转过身,沿着鹫峰寺街往西,第三次走过桃英哥家所在的胡同,绕了个弯,到了方才那名小唱的家门口。
但愿小唱小哥哥能机灵一点,搭把手,把这少年犯制住吧!
顾励这年头刚冒出来,就忽然顿住了脚。
小唱家的门居然没关。
他顺势推开门,屋中空空如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小唱送他们出去之后,没有回家?
挟制他的少年却不容他多想,一把将人推进门里,闪身关上大门,膝窝一弯,靠在门上不住喘气。
顾励这才惊觉,这少年个子虽高,身形却还有些单薄,此时他肩膀正不住微微颤抖,胸膛亦起伏不定。
顾励问道:“你受伤了?”
那少年抬起头来,草帽掉在地上,露出一头栗色卷发,与一双幽幽泛绿的眼睛。
顾励悚然一惊。
那双幽幽的翠眸正冷冷地盯着他。
杀意——
少年走了过来。
“你要是杀了我,你也麻烦!你在躲避什么人吧?有我在,或许可以帮你遮掩一二。”
少年走上前来,顾励慌忙格挡,竟被他一下制住了手脚,反剪在身后。少年压着他,扯下裤腰带,将他双手捆在一处。
接着他一个人在桌前坐下,解开衣服,露出身上几处伤痕,最为严重的是肩胛上的一处,看样子是为火器所伤。
顾励心里打鼓,琢磨着方才那个小唱究竟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不过他不回来也好,这少年看来暂时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若是小唱忽然推门而入,局面必然再度生变,情况难料。
他打量少年,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看你肤色洁白,眸色发翠,你爹娘是弗朗机人么?”
弗朗机人就是葡萄牙人,现如今占着南方的濠境通商,名义上说的是租借,却从不见他们付过租金。
少年扫了顾励一眼,没作声,取出伤药,艰难地反着手给自己上药。
顾励说:“我可以帮你。你的伤口都化脓了,若是不把脓血挤去,情势不妙。”
少年冷冷道:“若是不想被我堵上嘴,就别说话。”
顾励只得住了嘴,看着那少年潦草地上了伤药,穿上衣服,然后在屋子里四处走动查看。
少年打量顾励的巾帽襕衫,问道:“你是哪县的生员?住在这种地方,读得进书吗?”
这一片都是烟花之地,更何况这屋子内没多少书册,时兴的衣衫鞋帽倒有几件,怎么看也不像是进京赶考的生员住处。
顾励灵机一动,开口道:“……我是小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