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深宅+番外(98)

作者:无闲和有闲

一整夜陷在梦里,前尘往事,像泰山一般压在身上,我压抑难安,醒来喉咙干涩,枕头已被哭得湿透。

我起身穿戴好衣物,这才发现木格子窗外晨光熹微,天色未明,原来起早了。

再回去重睡似乎又没了睡意,索性便推开房门,打算在院子里做一套健体操。

晨昏交替之时,混沌不明,院子里竟站了一个人影,长身玉立,风吹不动,吓得我几乎脱口惊叫出声。

便就这样呆呆相望,空气仿佛停止流动,我与那人,一个站在院子中央,一个站在房门口的台阶上,一双黝黑双眸,一双微肿红眼,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谁也不肯开口说第一句话。

有早晨的清风吹过,落在我二人身边,清爽宜人,似乎要将心思一并吹走,你我本童心,奈何入凡尘,如果不是这样的相见,如果不是那样的相遇,如果不是这般和那般,我和你,还会走到这样的结局吗?

东边的天空渐渐露出鱼肚白,有叽叽喳喳的麻雀落在枝头,又落在地上,昨日的簸箕里还有昨日的饭粒和吃食,几只麻雀啄两口,便急急忙忙受惊飞走,瞧瞧没有动静,便又扑梭梭落下。

那人终于有了动静,一步、两步,走到我跟前。

他比我高了半个头,可我这会儿站在台阶上,便与他一般高了。

他说:“我昨日问明白了,他是你在裁缝铺子里的师兄。”

我说:“好。”

他又说:“我昨日不该急怒攻心,将桌椅踹翻。”

我说:“知道了。”

他拉住我的手,“婉儿,是我将事情搞砸了,昨日明明那么好,我们一起带着新唐出门,又一起买菜做膳,你陪着我吃酒,冲着我笑,婉儿,对不起。”

我说:“不要紧。”

司徒陌将我从台阶上抱下,却不放在地上,我双脚离地,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待在他怀里。

他抵着我的额头,又道:“婉儿,你像昨日般朝我笑可好?”

我摇摇头,“我笑不出来。”

他将我又抱高些,道:“婉儿,我想亲你。”

我又摇头,“你饶了我吧。”

他便将我放下,用冰凉的双唇碰了碰我发顶,“婉儿,我的好婉儿。”

我别过头,去厨房弄早膳,几只旧碗碟昨日被打碎,我只得找了只木碗,给自己下了一碗鸡蛋葱花碎面条。

司徒陌靠在门框上,侧头瞧我,一直一直瞧我,我只作不知,将面条吃个干净,也是,一晚上没吃东西,自然是饿狠了。

吃完早饭,将碗筷洗净收好,我去开院门,却被人按住。

我力气小,打不开,只是转头瞧他,“我已经没生气了,这会儿要去张裁缝的铺子,我昨日请了半日假,今日要早些过去,不然会被师傅责罚。”

那人还是将手按在门上,“我去帮你跟张裁缝告假,你今日哪儿都别去,陪我去府衙办公可好?”

有些话,司徒陌说不出口,他昨日被推去院外,心慌得没着没落。

景泰元年的那年元月,他午间回来瞧不见苏婉柔的恐慌夫复重来,他站在院子口,想起自己在那条总也望不到尽头的官道上纵马狂奔,便觉得浑身泛了寒气,那寒气催命似得,自个往骨头缝里钻。

他又想起自己去撩别家妇孺的轿帘,每回都抱着满满的希望,却又在瞧清楚面容的一刻,复又重重跌落。

他是真怕了。

所以他守在院里一整晚,只是担心苏婉柔离开。

他觉得自己是病了,病入膏肓,他的那些个假把式,都是虚张声势,都是色厉内荏,苏婉柔只需轻轻推上一把,他便露出本来面目,那面目里只有爱,爱到骨子里头那种。

他白日里还有几个案子要审,还有从京城来得吏部官员要接见,可是他知道,他若是去了,只怕是一天的寝食难安,时时刻刻惦记着眼前这妇人,怕一个错过,便又是几年的山高水远。

他想带了她去府衙,将她藏在袖子里,他想一日十二个时辰守在她身边,他想将她捏圆搓扁,他想让她臣服与他,可他却恍惚间觉得,如今,怕是是他臣服了她。

这么多心思,不过是转瞬,他听那妇人说道:“有劳巡抚大人大驾,小女子受不起。”

说完将门重重推开,在江南秋季的纷飞花雨里,很快消失在巷尾。

……………………

我到了裁缝铺子,大师兄已然在了,眉梢处一块淤青,两只眼底布满了血丝。

我低头走到他眼前,不知该说什么好,思来想去,仿佛也只有“对不起”三字可说。

大师兄摇摇头,“无妨,无妨。”

“小师妹,那人是你的夫君吗?特来钱塘府里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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