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84)
她说着说着便落了泪,悲泣间偶一抬头,却对上一双冷冷的眼眸。
两相碰撞,她看到了他那双眸子里,盛满了无限的冷漠和不屑。
她心惊肉跳,话便说的不利索,只好拿哭来掩饰,“……走丢那一日,大哥哥给我买的糖葫芦,玉兔捣药的灯,还有一对蝈蝈儿,我一直牢牢地抓在身边……今日能再见到大哥哥,妹妹再没有遗憾了。”
一样不差,样样皆对。
辛长星觉得腻味透顶,甚至觉得可笑。
是觉得他眼瞎么?竟然找了这么个搪瓷货。
他不愿意再同她周旋了,冷冷的两道视线直落在她那悲戚的面上。
“够了。”他声线平稳,音色却如高山雪冷,凉寒一室,“假冒雪团儿,凭你也配。”
那正啜泣的搪瓷姑娘怔忡着停止了啜泣,好一时才回了神,心惊胆颤地去解释,“大哥哥,这话从何说起?老公爷都已认下了我……”
是了,她既要冒充,必然做了完全的准备。
幼时的记忆,家人的喜好习惯,甚至胎记都可造假,可有一样造不了假。
辛长星看向她,眼神平静而寒凉,落在了她的面庞上。
“你太丑了。”他淡淡说了一声儿,挪开了视线,看向窗外那一线金芒,“雪团儿很美。”
那搪瓷姑娘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花,还未及反应过来,已然被陈诚窦云架起,横在了一柄剑前。
“雪团儿若回来,即便她受尽了……折辱,哪怕身有残疾……”辛长星顿了一顿,心里寒凉一片,“国公府也定然不会让她独居佛寺。”
“定国公府为着雪团儿的声名儿,将你安顿了下来,徐徐图之,可我不行。”他忽而厉色,锋芒毕露,“你若不说实话,本将军活剐了你。”
那搪瓷姑娘本就心怀惧意,此刻骤然被吓,已然嘤咛一声昏了过去。
陈诚将人带了下去,窦云拱手回禀:“前儿卑职去查探这女子的底细,竟被人刻意阻拦,险些丧了性命。胆敢冒充国公府千金,一定不会是孤身犯案。虽然没有查到她的底细,但国公府这些时日同她的往来,卑职皆已查探清晰。”
“老公爷只见了她一面,便拂袖而去,国公夫人身为甘大姑娘的生身母亲,也只看了一眼,便说不是。倒是那老夫人,着人仔细地看了这女子的全身,竟也对上了几个胎记。此事便搁置下来,至于帝京城里为何有甘家姑娘找回来的传闻,卑职还未能查探明白。”
辛长星嗯了一声,有些松了口气。
“除非本将眼睛瞎了,否则怎么会认不出雪团儿来?”他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十分有自信的样子。
窦云感慨了一句,“上辈子喜欢的人,这辈子再见面,还是会喜欢的。”
窦云掼来寡言,冷不防来这么一句,倒将辛长星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近来……又看了什么闲书?”辛长星假做无意地问了一句,试探他知道了什么。
窦云摸了摸脑袋,嘿嘿笑了一声,“《走货郎与鹦鹉仙》,说的是一只鹦鹉成了精,幻化成了仙子,每日在走货郎的扁担上偷吃梅子糖,后来走货郎被人害死,鹦鹉仙子施了法术让他救活,可自己却法力尽失,变回了鹦鹉,于是走货郎就用一辈子,来偿还鹦鹉仙的恩情。”
他拉拉杂杂地说完,茫然地看了一眼大将军。
大将军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大将军会认真地听完自己讲的故事?窦云有点头皮发麻。
辛长星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近来脾气越来越好了,大抵是因为底线越来越低的缘故——青陆干的桩桩件件已然将他的底线和原则,一拉再拉。
他在椅上坐的四平八稳,神情却有点儿怅然若失,手指微抬,低声命窦云彻查此事。
“……雪团儿失踪数年,为何有人会在此时生事。”他脑中电光石火地闪过许多念头,纷乱繁杂,却毫无章法,“定国公府与武定侯府交恶八年,即便将雪团儿找回来,两家的关系也不一定会回暖。”
他倏忽抬起了一双星眸,“是谁会急于让二府修复关系,重归旧好?”
窦云随着大将军的思路往下捋,皱着眉想到了一个人,“卑职听闻……”他只说到这里,便收了声儿,同大将军对上了视线,想到了同一个人。
即便周遭全是大将军的护卫,也难免隔墙有耳。
甘老将军早已脱下戎装,不涉朝堂,如今的定国公乃是雪团儿的父亲甘琼,他早年担任工部黄淮清吏司,掌管黄水淮水的水利屯田,外放河南、安徽十年,黄水十年洪涝皆有对策,甘琼离任归京时,两岸百姓以万民伞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