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82)

作者:一只甜筒

潞绸乃是贡缎,民间鲜少售卖,妹妹不知人间疾苦,自是不懂,不过一旁的小兵时常衣衫褴褛的,倒可以为她量体裁衣,多做些合身的衣裳。

他嗯了一声,负手往前,将步伐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气势。

右玉虽是小城,却是边关贸易的所在,厮铺沿街售卖,种类繁多,进了一家上下二层的小楼,琳琅满目地挂了一列列的布料。

翁主得知并没有潞绸可买,登时便没了兴致。

青陆本就是随着翁主而来,此时见翁主往外走,便也跟了上去,才刚路过大将军身前,头顶的那朵团子就被大将军揪住了。

“……您怎么总是这样……”青陆被扯住了团子,差点儿没仰过去,她咬着牙埋怨了一句,却听大将军淡着声儿吩咐掌柜:“给她量个身,春夏衣衫各一。”

青陆听将军这样说,立时就热泪盈眶了,她把后头的“总欺负人”两字吞进了肚子里,硬生生地转了个口风:“……总是这样爱兵如子呐!不就是头上这颗团子嘛,您想怎么揪就怎么揪,便是标下这颗头,都是您的。”

辛长星将手从她头上挪开,调开了视线,看向前来迎客的掌柜。

“本将要你这头有何用?”他声线冷冷,可唇边却牵了丝若有似无的笑,“枕骨略偏,做蹴踘不圆,做炮弹太扁。毫无用处。”

青陆神情复杂的看了大将军一眼。

真牛啊,大将军,有本事您找一颗浑圆的头给我看看呐?

她忍气吞声,随着那掌柜往后头让了让,辛长星看那掌柜是位矮胖中年,眉头一蹙,手指微抬,示意那掌柜过来。

掌柜面色惶恐,待听明白了这位公子的叮嘱,这才放下心来,频频点着头便退了下去,没一时,便有一位钗环齐备的妇人前来为青陆量身。

偏那小兵量身还在那里装样。

“哎,怎么换了一位美貌的婶婶为我量身,标下堂堂七尺男儿……”她话音未落,那位妇人收了软尺,掩口一笑:“……你至多六尺半。”

妇人悄悄乜了一眼辛长星,只觉得这青年生的无一处不熨帖,寸寸合人心意,笑着说,“那一位公子怕是八尺还多。”

青陆悻悻地走在了翁主的身旁,翁主瞧了瞧这肆铺中的布料,牵着哥哥的袖子问他:“只做两件未免太少,该把四时衣裳都做了才是。”

辛长星垂目,落在那小兵那双鹿眼。

“来日方长。”他声线淡淡,深浓的眼睫下,眸中有熠熠的星。

那金印还藏在腰间,到底还是赚了。

青陆挠了挠鬓角,仰脸向着大将军笑:“标下把您的好全记心里了……”

辛长星哦了一声,眼里却含了几分清浅的笑意。

“做衣裳的银子,打你的饷银里扣。”他心情大好起来,有心作弄她,果然见她好像被雷劈了似的,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句:“……多谢大将军。”

“既然多谢,为何要咬牙切齿?”他装出来一副愕然的样子,倒打一耙。

青陆勉勉强强地露出了一个笑脸,失魂落魄地随着将军和翁主出去了。

乘着翁主的马车回了部营,已是暮色四合,鸦雀还巢的时分,青陆在伙房里洗漱完毕,正拿着那金印玩儿,便见师父在外头说了一句:……将军营帐那儿,驶出来一列车队,听说大将军,今晚便要启程回京。”

青陆一咕噜从床上跃起来,有些纳罕地问:“不是明日么,怎的这么突然?”

“将军身边儿的相师言说明儿有暴雨,将军便说要连夜行路,天明正好入城。”

伙房里的一盏油灯灯芯儿摇曳,在墙上舞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青陆忽得就有些烦乱,她在床榻上坐下,耷拉着眼眉。

“走就走呗,他是大将军,凡事都凭他做主。”

彭炊子在外头咳嗽了一声,叫她早些睡,“明日还有操练,早些歇下吧。”

青陆嗯了一声,到底还是睡不安稳,倚着窗子看了一时,倒可以看见那远处的山坡下那一队车队行的缓慢。

她心念一动,穿了鞋子便往那山坡而去,遥遥地看见乌云一点一点儿地,将月亮遮蔽吞噬,天地一霎儿便暗了下来。

她的心慌慌地,像是漂浮在了汪洋大海,天地不沾,无处依靠。

像是被人落下了一样。

车队在官道奔袭,窗外星月俱灭,又是一个万籁俱寂的夜。

子时将至,年轻的将军在车中安坐,窗外风声簌簌,鸟啼虫鸣的声响渐次起落,他轻轻掀了帐帘一角,入目的只有匆匆而过的高大树影。

今夜的子时,席卷而来的挂念好像比万钧的痛楚更彻骨。

到达帝京时已是天色大亮,车队行入了武定侯府,只有父亲在廊下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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