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帐里有糖(73)
感慨艳羡地转了个身,眼眉一抬,撞进了一双寒冽的眼眸里。
长夜深寂,偏偏遇见个最热闹的人儿。
辛长星不动声色地将腰间的束带系好,便见对面那个小兵,仰着头笑的讪讪。
“大将军,好巧呀。”她的脸像花苞,饱满鲜润,这会儿换上可亲的笑容,像个半大的孩子。“您要就寝了呀?”
在他的营帐里撞上,巧在哪里?
辛长星长眉微扬,有些促狭的意味。
“怎么,你也要就寝?”他才刚沐浴出来,语调带了几分懒音,慢悠悠的。
青陆说了一声嗐,慢慢地往帐门挪动。
“标下给您送缝好的帐帘儿,眼下就要回去了。”她忙着解释,睫毛微颤,“您歇着。”
她看着大将军的脸色,总感觉自己要大祸临头,便又追加了一句,“标下侍候您就寝?”
本就是随口的一句,哪知大将军眼眉不抬,嗯了一声。
青陆一怔,这往外挪的脚步就顿了一顿。
嗯是什么意思?
莫非是叫她侍候着?
青陆没方儿,挪了几步上前,呵腰在大将军跟前儿,手足无措地指了指床榻。
“您是打算怎么睡呐?横着还是竖着?”她过的虽苦,却没侍候过人,这会儿有些茫然,“这床要不要掸个灰?”
怎么侍候呢?不过是想多留她一会儿,辛长星抬起了双臂,叫她给他系一系束带。
青陆舒了一口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呀,弯着腰把将军腰间那根束带牵起来,使劲儿一系,差点没把辛长星勒的吐出来。
她没注意到大将军那一霎儿的神情,问了一句:“大将军,您干嘛在参将大人面前那样说呀,倒显得标下对您做了些什么似的。”
好端端地说起这个,辛长星顿时觉得心情变差了,他越过她,在圈椅上坐下,嗓音寒凉。
“……你既敢做,还怕人说?”他拧着眉心,旋即又松开,“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
青陆觉得特冤枉,她睁着一双鹿眼,反问了他一句,“标下是头破了,不是坏了,昨夜的事儿都记着呢……”
辛长星哦了一声,垂目问她:“睡着之后,你也记得?”
青陆慌了一慌,挠挠脑袋。
“标下说梦话了么?”她不知道自己的睡相如何,甚至害怕自己在睡梦里透露了秘密,她勉强的笑了一声,“您说给标下听听?”
那样一张小脸上挂了些许慌乱,辛长星看出了她的紧张,唇畔牵了一丝儿笑。
“夸赞本将好看的话,就不重复了,旁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大将军这一眼委实意味深长,青陆思忖了一时,老老实实道,“标下身为男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委实有些心虚,她又接了一句,“您知道吧。”
辛长星嗯了一声,“你随意。”
这一声儿随意把青陆炸了个灵魂出窍,她惶恐地把三魂六魄抓了回来,颤颤巍巍地说:“标下身为男子,纵然说了些什么不恰当的,您自己消化消化,也别放在心上,标下先向您告罪了。”
这样的话题还是早早结束的好,她大着胆子拍马屁。
“您昨儿救了标下一命,实在是标下的救命恩人,标下以后有了钱,一定给您修个生祠,把您的好,桩桩件件的,都写进去。”
说到这里,她忽然惶惑了一下,皱着眉头说,“大将军,说起来,标下还不知道您的高姓大名……”
当兵十数年,不知主将姓名的大有人在,辛长星不以为意,轻轻启唇告诉她。
“辛长星。”他淡声儿说了一句,然后望住了她轻颤的眼睫。
可青陆却并不觉得这样的名字有多特别,她拍着手赞叹了一声儿好名字,便想要告退了。
“怪道翁主说您的字叫荧惑,原来您大名儿是叫做长星。”她有心奉承,绞尽脑汁想了一时,“长星劝尔一杯酒,一世之雄旷世才!”
辛长星一怔。
世人谈及长星荧惑,多谓之灾星,上一世他战死牙狼关,朝中便以长星出东方,无常也为由,大肆抹杀他的声名。
“英雄万事期一快,不复区区计成败。”他低声念了这首诗的前两句,颇有些感触,继而抬头,却见这小兵已然退到账门前,随时要出去的样子。
他望住了她,眼神清洌,“郑青陆,你入伍时的脚色文书上,并没有写你识字。”
彼时普罗百姓识字者甚少,若有识字者,在军营中一定会得到重用。
冷不防被大将军问起,青陆脑中轰的一声,血液倒行,有点晕眩。
可大将军问话却没有停止,他坐在圈椅上,眼光虽平视与她,可仍让青陆觉得居高临下。
“不仅未写识字,文书上的名字,录入的是郑锅盔。”他声气儿平和,语音缓慢而悠闲。